和杨清训练的黑人民兵不同,能称之为雇佣军者,皆是在战场上搏杀过,人人见过血,杀过人,其勇悍之处,比起民兵来,不知要强上多少。
所以,当杨清听说这马修斯竟然是一支雇佣军的头目的时候,他不由惊异起来,这马修斯看起来干胳膊瘦腿的,竟然是一支雇佣军的头目,也不知他怎么驯服那些三大五粗的佣兵的。
杨清心头虽然做此想法,可嘴上却说道:“哦,想不到马修斯老师你还有一支雇佣军。嗯,不知道那支雇佣军有多少人?战斗力又如何?”
马修斯淡淡一笑:“杨清,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我对你的秉性可是了解的一清二楚。你想打我的雇佣军的主意了吧!其实告诉你也无妨,我的雇佣军拥有两百二十六人和一艘装载有十六门火炮的战船。不过他们现在不在文莱,已经受葡萄牙人的雇佣,在马六甲和当地苏丹作战!”
听了马修斯的话,杨清不由微微有些遗憾。若是自己能掌握这支雇佣军,那该多好。不过此时马修斯在自己这里,有他也就等于间接控制了这支佣兵。
马修斯猜到杨清的心思,淡淡一笑,却没有继续说这佣兵之事,而是转而问道:“杨清啊,今天你向我开诚布公,可有什么事发生,需要我来参考?”
杨清笑道:“呵呵,老师,你可真是料事如神啊!确实如此,船上的许多成员向我说你这位老师是如何的神机妙算,如何的智谋百出,所以,让我来向你问问如何处理一件事!”说这话时,杨清半眯着眼睛,满脸笑容的看着马修斯,后者心头一突,扭了扭身体,笑着说道:“我以后会注意的!”
杨清的话语,无疑是在向马修斯表达不满,这马修斯不知不觉间便将自己身边的不少人拉了过去,手段确实高明。而马修斯也意识到了杨清话语中的不满,所以说自己会注意的。
当下,杨清便将郑家船队即将到来的消息及可能产生的后果说了一下,最后向马修斯问道:“老师,你说说,这件事当如何是好?”
马修斯沉默片刻,忽然笑道:“你们明国人不是有一句话,叫做‘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如今你身在局中,自然心中担心。可是你若是仔细想想,就会发现事情根本就没那么严重。首先,郑家的船被西班牙人击沉,那个船长被英国人杀死,这个消息有谁知道?你们知道。甚至那些被转移到海盗船上的那些人也不知道船长被杀,所以郑家人更不知道。其次,那些黄金你们都是在熔炼之后卖出去的,除了葡萄牙人,你们还卖给了西班牙人和荷兰人。所以,郑家想查也无从查起。不过你们大量的黄金流出,的确会让人产生怀疑,不过仅仅怀疑而已。凭着怀疑,郑家也做不出什么越界的事来,毕竟这里是文莱,而不是明国。所以杨清啊,你放心,郑家不会做出什么举动的!我猜啊,那些郑家的人还会过来找你接触的!”
听了马修斯的话,杨清不由微微点了点头,片刻之后,忽然露出一个笑容来:“与其让郑家的人过来接触我,不如我主动去和郑家那些人接触,降低他们的防范之心!”
马修斯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杨清、马修斯、徐进三人坐在一处茶楼之上,遥遥的望着不远处的港口。
这间茶楼是广东会馆一个与李正尧颇为亲近的商人开的。当杨清决定主动却接触郑家之后,便来到这港口处,等候郑家船队的到来。
他已经从李正尧那里得到了确切消息,郑家船队今日便会到达此处。
听说杨清到港口之后,李雪晴这丫头竟然也偷偷的跑来出来,来到这茶楼上,大大咧咧的坐在杨清旁边,好奇的问道:“杨,杨大哥,你们今天来码头这边干什么啊?”
杨清斜斜的看了这丫头一眼,心头暗道莫非这丫头还真对我有意思了?不过想想这李雪晴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还是压下了这种想法,转而嘻嘻笑道:“丫头,今天又来听哥哥给你讲笑话?”
李雪晴俏脸一红,嘴上却硬撑着说道:“讲就讲!只要你敢大声的讲,我就敢听!”
杨清哈哈一笑,笑毕之后,才一本正经的说道:“李小姐,其实一直有一件事我想跟你说的,可是怕你拒绝,所以一直没说。今天恰逢其会,我便斗胆说出来,还望李小姐能够同意!”
李雪晴面对忽然间严肃下来的杨清,反倒不知如何是好,嚅嗫半天,这才说道:“什么事,你说……”
杨清一双眼睛盯着李雪晴:“听说李小姐精于财务,做账可是一把好手,所以我想请你过来,帮我打理一下财务,不知李小姐意下如何?当然,我会给李小姐发正式的聘书的!”
李雪晴不料杨清说的是这个,愣神片刻之后,这才说道:“这个,这个我可做不了主,得爹爹同意才行!”
听到李雪晴这样说,杨清立刻道:“好!只要你应允便是!令尊那边定会答应!”
杨清说得笃定,让李雪晴不由再次愣神。见到李雪晴这幅模样,杨清准备再用言语调戏一下这丫头时,徐进忽然道:“杨哥,船进港了!”
杨清赶紧将注意力移到码头上,只见海天尽处,一面面硬帆渐次出现在海天之间,帆影重重,劈波踏浪。进入港口之后,船速渐缓,在一阵阵号子声中,那船帆落下大半,只有一面风帆仍旧悬挂着。
最显眼的是,那桅杆顶端,一面写着斗大的“郑”字的旗幡随风飘扬。
这支舰队共有五艘帆船,其中四艘三桅船,还有一艘是四桅大船,看来是舰队的旗舰。不过这支舰队仍旧沿用了大明朝水军的战具配置,没有加农炮长管炮,只在甲板上有一些发射散弹以杀伤对方水手的小炮。剩下的便是什么撞角、弓弩之类的武器,用于打接舷战用的。
在码头处,杨清看见几名穿着长衫的明国人站在码头上,像是在等候郑家船队一样。当下向徐进问道:“那些人是什么人,站在那里做什么?”
徐进还未来得及说话,李雪晴便抢着说道:“那脑袋上有些秃的人是王臣业,是我们广东会馆的人。其他的好像也是福建人!”
王臣业?听到这个名字,杨清心头猛地一动,这人是广东会馆的第二大势力,仅次于李家,然而,他却是一个福建人。而郑家也是福建人,这其中难道有什么猫腻不成?
这个想法刚刚生起,那李雪晴便接着道:“哼,这王臣业可坏了,经常在广东会馆里说我们李家的坏话,可是没人信他。还厚颜无耻的去巴结郑家的人。每年郑家的船队来文莱做生意的时候,王臣业都像条狗一样,屁颠颠的扑上去,晃着尾巴!”说这话时,李雪晴嘟起嘴唇,很是不满的说着。
杨清微微一笑,这李雪晴虽说是智商很高,学了三种语言,还懂财务,可是明显还带着浓浓的孩子气。
就在这时候,只见那郑家的船只已经抛下铁锚,稳稳的停靠在码头边。接着,船舷边上架起五条跳板,一群群穿着大明朝衣衫的人从跳板上走了下来,刚到陆地,摇摇晃晃的走了几步,茫然的看着四面的景色。
杨清心头一震,立刻知道了这些人的身份。和自己一样,这些人也是从中原来到南洋的人。
五艘船上下来了近百人之后,除了旗舰之外,其余各船的跳板渐次收了回去。接下来,旗舰之上,一群身材健硕的水手从跳板上走了下来,向着那些从中原来的人大声的说了几句。这些人立刻将目光投向了旁边的王臣业。
看到这里,杨清忽然明白为什么王臣业能够有如此势力,与李正尧争锋了。
在水手下来之后,一名表情傲然的汉子出现在跳板一头。这汉子不过二十来岁,身体强健,手臂上腱子肉鼓起。穿着一袭锦衣,与普通水手大为不同,看起来要华丽许多,头上发髻中更是簪了一杆碧玉簪子。此人应该就是这郑家船队的主事人。
看到这里,杨清对马修斯和徐进道:“走,正主儿出来了,我们瞧瞧去!”看到李雪晴也蠢蠢欲动,想要和自己一道下去,杨清笑道:“丫头,你王叔叔可在下面,如果看到你了,跟你老爹说了你偷跑出来,你想想后果……”
李雪晴闻言,怔了一下,正要再说什么的时候,杨清又道:“丫头,刚才我不是聘你过来管理财务了么?你现在去跟你爹爹通个气儿,等会儿我也好去跟他说一下!”李雪晴这才点点头,不再坚持和杨清一道下去。
支走李雪晴之后,杨清向二人使了个眼色,三人同时下了茶楼,往码头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