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杨清听到理查德这个名字的时候,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串猥琐的名字来:理查德森,纲坂日川,**正雄,梅川内酷……这理查德和理查德森貌似只有一字之差!
这位叫做理查德的中年人生有一副黄褐色的卷发,留着浓密的络腮胡,长得三大五粗的,虽然平素带着白色的假发套,手中拄着根文明杖,但看起来仍是像水手多过像领事。
然而,秉承着马修斯的教训,杨清不敢轻视任何一个人,即使这理查德真的是水兵出身。
在理查德上任后不久,便广发请帖邀请港口内的各家势力头目前来聚会。杨清也在邀请之列。
这所谓的聚会不过是混个脸熟罢了。不过在聚会上,杨清见到了以前从未见过的西班牙商馆领事埃米利奥,一位肌肉极其健壮的大个子,据说曾经当过斗牛士。杨清猜着埃米利奥和理查肯定有不少的共同话题,比如说锻炼肌肉。
聚会上,这位理查德挨着和每个人说了一通好听的话,还向杨清道了歉,说是为以前荷兰商馆的种种行为表示歉意。最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位理查德竟然将那约瑟夫还给了杨清,还说正是因为这约瑟夫,使得荷兰商馆和杨清的关系紧张,今日将他交还给杨清,希望两家以后能修复关系。同时,理查德还提出了向杨清购进一批酒的要求。
见到这理查德的种种表现,杨清心中暗自警惕,脸上却笑嘻嘻的同意了理查德的要求。毕竟有人给自己送钱来,这就再好不过了。
带着约瑟夫和一笔多达两百桶酒的订单,杨清返回酒馆。一回到酒馆,杨清便找来马修斯,想问问此人该如何处置,而那理查德又如何应对。
马修斯本来也在理查德的邀请之列,但是,这马修斯却一口回绝了,没有出席那场聚会。而是回到了教堂中,调戏了一下默默,然后从教堂正厅里,那耶稣像身后,取出一个个巴掌大的信封,里面全是他的雇佣军在马六甲的消息。
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处理。
在听完杨清的叙述之后,马修斯淡淡的笑道:“这位理查德是巴达维亚出了名的侩子手。他担任海军舰长的时候,就炮轰过几个土人部落,而在担任荷兰陆军上尉的时候,更是变本加厉,与当地土人作战,灭掉数个部落,屠杀了几千人,为荷兰人在巴达维亚站稳脚跟立下了汗马功劳。所以啊,这个人可比那文森特强太多了!如今他是初到文莱,不想四面树敌,所以才放低姿态,甚至向你道歉。一旦他在此处站稳脚跟,那就不会客气了!”
杨清听了马修斯的介绍,心头突突的跳个不停,乖乖,原来那理查德还是个这般猛的人。看来真的像马修斯说的那样,现今的忍耐只是暂时的,后面定会强硬太多。想到这里,杨清开始怀念起文森特来。
至于约瑟夫,马修斯遥遥的看了一眼被绑得牢牢实实的他,脸上轻笑道:“这理查德既想通过这约瑟夫来交好于你,又想通过你处理约瑟夫的手段来确定你是否强硬。所以我建议,将这约瑟夫斩下脑袋,嗯,你们东方人喜欢砍脑袋,要是在欧洲,直接绞死,挂在甘蔗园里,一方面给理查德答复,另一方面给甘蔗园内的几百号人一个警示!”
杨清闻言,立刻默默不语。
马修斯看了杨清一眼,再次说道:“杨清,还记得当初我给你上课时说的话么?还记得那《君主论》么?如果你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领导者,那我教导你就没有任何意义,算我看错你了,我就会离开文莱,前去马六甲!”
马修斯话说到这份上,杨清狠下心来,不去看约瑟夫那还带着淡褐色雀斑的脸,重重的点了点头。
当天下午,杨清便和众人带着约瑟夫返回甘蔗园,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拿着大刀的黑人豪斯,面无表情的一刀将这约瑟夫的头颅砍下,挂在甘蔗园内一处大树之上。从外面望里望,便会看见那棵大树以及树枝上悬挂的人头。
海风吹拂着树叶发出呜呜的声音,就像是在有人在不甘的轻轻的低述。
这一刀对甘蔗园内众人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那些铁匠铺和船坞内的铁匠和造船工人每每遥望那可大树时,一股透心的凉意便会油然而生,不敢生出任何别的念头来,生怕有一天自己的头颅会挂在那大树上。同时心里还在暗暗埋怨,这些东方人怎么和黑人一样野蛮,要将人的脑袋砍下来!想到这里,赶紧在胸前划了个十字。
而那些到达这里不久的中原移民,在得知事件始末之后,心头的震撼可想而知。他们想不到这看起来和蔼可亲,如同邻家少年郎一般的东家竟是如此的杀伐果决,一个好好的人,说杀了就杀了。虽然在中原见惯了死人,但还是震撼了一把。
至于黑人,则是将此事看做理所当然。这约瑟夫背叛了杨清,就应该受到这样的惩罚。
此事传到那理查德耳朵里时,这位大胡子领事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在砍去约瑟夫脑袋的那天,李雪晴回广州会馆去了,没有目睹这一切。这是杨清故意将她支开的,说是让她去问问李正尧购买火炮的情况如何了。至于财务之事,暂时由那位将货栈开遍南直隶姓唐名景的獐头鼠脑的汉子接管。
而这位唐景,在约瑟夫被砍头时,被安排在最前列,眼看着那飞溅而出的鲜血洒在自己脚边。
如此安排唐景是由马修斯建议的。他认为一个曾经的大商人,屈居一个账房先生,心头肯定郁郁不平,这是一种潜在的危险。所以,马修斯示意刘立仁将唐景安排在最前面,通过这约瑟夫血淋淋的人头,来敲打一下这唐景。
果然,只见唐景看着脚边的鲜血和那悬在树上的人头,面无表情,脸色苍白。
当李雪晴回来到甘蔗园时,向杨清通报了一个好消息。那装运这火炮的船,再过几天就可到达文莱。杨清当即欣喜若狂。
不过当李雪晴瞥见那树上悬着的人头时,立刻恶心起来,掉头就走,说要回广东会馆。杨清也没有阻止,而是搓着手说道:“走,咱们一起回去!”
李雪晴先是“嗯”了一声,接着就察觉到不对,“什么一起回去!我是回家,你是去拜访。别说什么一起回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一家的呢!”
杨清“嘿嘿”一笑:“那就迟早的事儿!”
李雪晴听懂了这话,带着婴儿肥的可爱脸颊上立刻绯红一片。
三天之后,李家的一艘三桅帆船到达文莱港外,却并未进港,而是绕过佩隆蓬角,进入斯里巴加湾,直往甘蔗园刚刚建成的码头驶去。
这是杨清和李正尧谈好了的。当帆船进入到文莱近海,杨清便派刘立信乘小船来到帆船之上,为帆船引路,直入甘蔗园的那座新建的码头。
李正尧和杨清一道守在码头之上,遥遥望着那艘帆船的到来。
当李正尧见到这座码头的设施时,先是啧啧称赞了一下,而后说终于知道杨清为什么会让他垫付购置火炮的钱了,原来杨清将钱全投在这码头上了。
终于,那艘帆船渐渐驶进了码头。杨清按捺住心头激动,对李正尧道:“李馆主,你的这艘船可是第一个进入这码头的船啊!”
李正尧也跟着一笑:“那实在太荣幸了!”
十多条跳板从两侧船舷搭了下来,如同一条条长腿一样。接着李家的管事和丁居中下了船来。近一个月不见,这丁居中看起来黑瘦了许多。杨清见到丁居中,上前两步,激动的喊了声:“丁叔!”丁居中呵呵一笑:“幸不辱命!”
在跳板搭好之后,船上的水手抬着一个个大木箱子放在两条跳板上。跳板立刻弯了下去,成了一道深深的圆弧,但那箱子顺着跳板慢慢滑下来,落在码头上。这个过程虽然顺利,但是,还是有两条跳板被压断。
“这里一共有十四门火炮。按照你的要求,长管重型加农炮两门,十六磅加农炮十门,两门十二磅长管炮!”虽然对这些名词不太熟悉,但是李正尧还是将杨清需要的炮说了出来。
杨清点点头,招呼四周围过来的黑人将这些一两吨重的火炮搬到指定位置。其中两门重型加农炮搬到炮台处,做要塞炮用,而剩下的则是搬到船坞,在那艘帆船完工时将它们装在船上。
当十四个装着火炮的大箱子卸完之后,仍旧有箱子被卸下来,李正尧却是淡淡的说道:“我这次给的价钱比较好,所以荷兰人在赶制了一些火炮的同时,还将自己战舰上的火炮拆下来买,所以才能在短时间内拿到火炮。至于这些,一部分是荷兰人赠送的火药炮弹,一样一箱,剩下的是我掏钱买的火药和炮弹,足够你用了吧!”
听了这话,杨清恨不得抱着李正尧亲上一口,当下感激的一笑:“呵呵,有劳李叔费心了!”
李正尧却是板起脸道:“贤侄啊,我花这般大的力气在你身上,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杨清胸有成竹的一笑:“李叔放心,小侄断不会让你失望!”
为了让李正尧对自己多点信心,杨清请李正尧观看了一下非洲军团的队列训练,口中说道:“李叔你看,这些人手执火枪,成排开火,连续不断,而后面,有火炮呼啸,加以支援,这种攻击就算是遇上文莱骑兵,也是不惧!”
李正尧看着这些走得整整齐齐的非洲黑人,心领神会的一笑:“用黑人为军,这南洋,恐怕只有贤侄敢这样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