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施所施及施物,于三世中无所得。我今安住最胜心,供养一切十方佛。
——布施偈
寒风萧瑟。
李胄站在未池居前的大树下,神情凝重。
如果我走了,拜托你好好照顾她……当日风轻云淡,御风怀抱酒坛,曾这样向他托付妙人。
如今,御风面带忧愁,强颜欢笑,连笑容都不再像先前那般孩子般纯净,难道,当日的托付,果然是在为今日伏笔?
想到这里,李胄有些心惊肉跳。
妙人即将产子,李胄若是此时离去……李胄摇了摇头,不能再想下去。
御风挺拔的身影渐渐近了,远远看去,似是被忧愁笼罩。李胄皱着眉头,凝望着他。
“李兄。”御风仍旧强颜欢笑,问道:“药在何处?”
李胄叹了口气,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说道:“这里。”
御风怔住了。
“当日此树之下,御风兄曾向李某说过一句话,御风兄可还记得?”李胄说罢兀自坐下,向当日一般,背倚大树。
御风脸上的笑容凝结,幽幽叹道:“可惜今日无酒。”
“有酒无酒,御风兄都不会告诉李某你究竟要去向何方,不是吗?”李胄盯着未池居妙人屋子的方向,说。
御风也不顾地上尚有积雪,坐下,一只手臂打在支起的腿上,落拓不羁的样子。他盯着李胄望向的地方,未语。
许久,李胄问道:“可有归期?”
“……”御风如风般清淡的眉宇间仿佛笼罩了吹不去的哀伤,他张了张口,没有回答。
李胄忽然暴怒了,站起来揪着御风狠狠的给了他一拳!
御风没有防备,颓然倒地。
嘴角有血留下,身上却沾满了白雪,红红白白煞是好看。
李胄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看着地上的御风说不出一句话。御风擦了擦嘴角的血,站起来,脸上仍旧是孩子般美好的模样,说道:“这样,你会替我好好照顾她了吗?”
“我会好好照顾她,不过,不是因为御风兄你。”李胄恢复了平静,仍旧波澜不惊的说:“方才那一拳,我替妙人打你,也替你们尚在腹中的孩儿打你。”
听到“腹中孩儿”四个字,御风的眉头忽然抽动了一下,神情痛苦。但瞬间恢复平静。他单膝跪地,低着头,声音暗哑:“多谢。”
李胄背对着御风,欲走,又停下,问道:“你是否会告知妙人?”
御风低着头,双手撑在雪地里,骨节变得通红。
许久,李胄昂首离去。
残月阁里,妙可坐在仁帝左边,面目淡然,清冷的喝了一口茶,说道:“听闻余贵妃每日都要教导两位小皇儿,又要忙碌乌拉国使节进贡一事,已经分身乏术,疲惫不堪了。但不如臣妾帮助余贵妃一同为帝王效力如何?”
仁帝拧着眉头,摇了摇头,扭头看向妙可,口中的话凝结在唇边。
妙人……
清冷的眉目,与世无争的淡雅,素白的服饰,以及那种不卑不亢让人无法抗拒的魔力。妙人,又回来了吗?
“如何?”妙可看着仁帝的眼睛,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就是这样,仁帝就是无法抗拒这样的妙人。妙可心里冷冷的想,余贵妃,我要做的事情,岂是你一人之力足以抵挡的?!
“随爱妃心意。”仁帝扭过头,不再看妙可,仍旧拧着眉,闭上眼,眼前却都是当日在未池居里跪在脚下脊背却挺直的女子。
你看,我就是没有办法抗拒你,就连这个像你的女子,我都说不出半句拒绝的话语。
辰慧宫里,绿苗小心翼翼的给妙月捏肩,妙月闭着眼睛,眉头紧皱。
忽然,妙月睁开眼睛,嘴角闪过一丝冷笑,对身后的绿苗说:“绿苗,前日帝王此下的几匹华布你给余贵妃送过去吧!我听刚刚的奴才说余贵妃现正在亭台听戏,你过去看看吧!”
憨直的绿苗唯唯诺诺的答了声是,出了辰慧宫。
宫中的亭台楼阁甚多,随便哪一处里,都会坐着几个闲着的妃嫔贵人,这些失了宠的,中日百无聊赖的到一起说说笑笑,年年拿了俸例,只等着帝王贵妃大寿的时候拿出来送寿礼。
绿苗怀抱着华匹,匆匆从这些女子身边而过。
“站住!”听见声音,绿苗猛地绷直了身子。扭过头,看到了众星捧月般坐着的蝶嫔娘娘。
“你手里的是什么东西?”绿资走到绿苗跟前,抢过绿苗手里的布匹,放到了妙蝶前面的石桌上。
“是……月嫔娘娘叫我送给余贵妃娘娘的……”绿苗低着头,小心翼翼的说。
妙蝶笑了,少有的慈祥,对身边的贵人们笑道:“这个宫婢很是惹人喜欢。”说罢,又对绿苗说:“回去告诉你的主子,这匹布本宫很喜欢,就先收下了,日后我亲自向你主子赔不是去。你主子也不讨巧,明知道我喜欢黄色,不给我也罢了,还偏偏让我撞见了。”
绿苗为难的抬起头,还未说话,绿资便机灵的说道:“娘娘,这里风大,娘娘凤体隆重,还是回茗思殿歇着吧!”
妙蝶冷哼一声,由绿资扶着出了亭台。
众多的贵人们嬉笑着陪妙蝶去了茗思殿,留下瘦小的绿苗在亭台里伫立。
冷风吹来,孤单的身影略微颤抖,渐渐的连哭声也大了起来。
紫华宫里,余贵妃端坐在大殿之上,大殿里按次序站着数十个太监,头先的太监站在大殿中央,跪下,对余贵妃报告自己所负责的事物:“秉娘娘,乌拉国使此行总共一千三百人,其中奴才一千二百三十三个,奴才将他们安排在空余的太监房和宫婢房里,余下的都是主子,按往年的例是住在咱们紫华宫旁的惟华宫里,只是今年来的多,住不下,奴才恳请娘娘准了庆华宫。”
余贵妃坐在殿上沉吟着点了点头,道:“往年庆华宫挨着太妃恐扰太妃清幽一直空着,如今太妃薨了,就开了这例吧!”
太监叩头,说道:“谢……”
“谢”字话音未落,便听见大殿门前传来严厉的声音,喝到:“本宫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