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上潜垂泪,花间暗断肠。自能窥宋玉,何必恨王昌?—鱼玄机《寄李亿员外》
徐工身边的小太监则领着六个秀女回“不渡宫”,边走边说:“各位主子,我叫小李子,以后有什么事回禀娘娘,告诉我我再告诉徐副总管就行了。”几个女孩子都笑着说好,又叽叽喳喳的问了小李子几个问题,小李子为人乐观,笑嘻嘻不厌其烦的一一解答,边说边笑中,就回到了不渡宫。小李子跟六个秀女告了辞,便回了紫华宫。
妙人回到房间,才想起娘亲偷偷塞给自己的纸团。
“切记,皇宫之中,人情薄如纸。姊妹之情,不过眼过云烟。”妙人看着纸团上的每一个字,不觉中竟然湿了眼眶。
妙月的房间里,妙可,妙香坐在一起闲谈。
“为什么所有的人第一眼看到的都是妙人了?”妙可忽然发问。
“想必是入宫之时娘亲特意交代了娘娘吧,别忘了,入宫前夕,娘亲只去见了妙人一个人。”妙月说的时候,看了看妙可。
“妙人自有她独特的地方,后宫佳丽三千,想必一样的绝代佳人比比皆是,没有特色,而妙人身上的气息,却能够让人过目不忘吧!”妙香和气的笑笑,说。
“能有什么气息什么味道?她又不是盘菜!她运气好罢了!”妙可听了妙月的话,心里更加愤愤不平,字里行间不免有些酸溜溜的。
“我见犹怜的气质,可不是人人都能修炼出来的。”妙月接着煽风点火的说:“我们这些不被人怜爱的,也就只能坐在这里喝喝茶罢了。”
妙香看了妙月一眼,嘴角闪过一丝冷笑,对妙可说:“妙可姐姐不必生气,姐姐生的天生丽质伶俐过人,若是没有妙人,第一个受宠幸的,必然是你。”
妙可听了妙香的话很受用,自鸣得意的扬起了下巴,喝了口茶,说:“话说回来,妙月姐姐也不错啊,你被余贵妃赐名了真是万幸啊,贵妃娘娘都没有理我呢。”
妙月正要喝茶,听见妙可的话,怒从心中起,把茶杯重重的放回桌子上。
妙香“噗嗤”一声笑了,起身瞟了妙月一眼,说:“两位姐姐聊天如此投机,我就不坐在这里碍事了,呆会娘娘赐宴,我先回屋准备一下了。”
“对啊!我先回去梳妆了!”说完,妙可风一样的冲了出去。
妙人自己坐在房间里,对着铜镜发呆。
镜子中的自己,没有绝代的风华,没有倾城的绝貌,有的,只是烟拢攒眉,眼波流转。娘亲说,她的眼中有水。
有水必有情。
“妙人!”人还离得三丈远,声音就先飘了进来。
妙人知道是妙可,便说:“姐姐进来吧!”
妙可身着华美衣服跑了进来,拉着妙人说:“妙人,呆会贵妃就来赐宴了,咱们早些去等吧!免得去的晚了显得不尊敬,受罚就不好了。”
“可是,我还没有梳妆呢……”
“你这样啊,是朵素雅的百合,最美不过了,走吧走吧!”妙可拉着妙人跑出了房间,心里掩饰不住的得意。她是故意提早拉妙人出来,阻止妙人梳妆的,她认为这样,妙人便没办法抢她的风头了。阴谋得逞,妙可得意极了。
妙可拉着妙人到了“不渡宫”的长廊。长廊里已经摆满了长长的桌椅板凳,宫女和太监们来来回回进进出出的摆着各种珍馐佳肴,妙可第一次看到如此丰盛的宴席,兴奋地拉着妙人四处看,结果,在长廊拐角处,一扭身撞了手里拿着拂尘的太监。
妙可还没来得及摆出主子架势,拿着拂尘的太监就先皱着眉厌烦的看了妙可一眼,喝道:“你是怎么当的奴才!不懂宫里的规矩吗?但凡宫俾,说话行走不许轻浮!须要笑不露齿,行不回头!这些你不懂吗?更何况,你身边的主子是将来帝王身边的红人,你怎么能把主子带到这里来?一旦伤着,你担得起责任吗?”
“她是主子我不是吗!”妙可被太监的严厉吓得气势全无,小声的嘟囔了一句,转头走了。
妙人实在不喜欢眼前太监高高在上的气势,不卑不亢的对他说:“公公弄错了,我不过是‘不渡宫’普普通通的一个秀女,刚刚那位姑娘和我的身份是一样的,公公以后切莫在出口伤人了。”说罢,妙人也离开了长廊。
公公站在长廊上目瞪口呆:“怎么别的秀女我一眼都能看出来,独这一个我看成了是奴才?难不成‘不渡香涧’近年来传闻缺乏美女是真的?”
妙可回到房间,愤愤的摔了茶杯,心里恨恨的想:不过一个死太监,有一****若成了事,不诛你九族,我誓不为人!
想罢,又愤愤的想起了妙人:凭什么妙人能够吸引所有人!她美不过妙灵,志又低过妙香,她不过是比我更要普通的人罢了,凭什么所有人第一眼只看到她!妙人,我今日因你受辱,日后不毁了你,我誓不为人!
妙人离开长廊后,想到宫里连太监都如此势力,心里不免为自己的处境悲戚。她低着头慢慢的走,不知不觉竟出了“不渡宫”。
周围偶尔有些个宫女太监急急的走过,偌大的皇宫,竟没有一点动静。
偶尔会有侍卫巡视从身边经过,妙人走的累了,坐在凉亭上,静静的歇息。
“请问这位姑姑……”
妙人抬起头,年轻的侍卫模样的少年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但瞬间即逝。妙人痴痴地看着他,痴痴地,呆住了。
目光如天边最亮的星,剑眉入鬓,左边眉梢隐藏着一颗深色的痣,精致的下巴将脸颊勾勒出完美的曲线,薄厚适度的唇边,完美的镶嵌着浓浓的笑意。
“请问姑姑可知侍卫居住的地方在哪里?我初来乍到,对宫里并不熟悉。”年轻的侍卫仍然眉眼带笑的问妙人。
“你……”话到嘴边,妙人忽然闭了口。
年轻的侍卫目光澄澈,神色里,竟然没有一点遇见故人的喜悦。
妙人心里有些悲戚,低下头摆弄手帕。年轻的侍卫笑道:“姑姑,听说不渡宫的冬姑姑说,今日余贵妃宴请诸位秀女……”
妙人这才忽然想起贵妃娘娘赐宴的事情,来的时候闲庭信步,并没有认真的记下路,如今,自己竟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去了。
“怎么了姑姑?”
妙人急忙将如实告诉侍卫,侍卫嘴角完美的笑意忽然僵住,神情有些落寞,但,只一瞬,又目光澄澈的说:“妙人姑娘,你在这里等着我,我去找一个熟悉皇宫的人来带你回去。”说着,跑开了,边跑边转过头对妙人喊:“妙人姑娘,你一定等我回来!”
妙人猛然一惊,嘴巴微张,眼睛睁大。
你,一定等我回来……
许久,泪水滑过脸颊,流进妙人微张的嘴巴里,咸咸的,又带着苦涩,她静静的坐着,静静地哭着,静静的等着,模糊的泪眼只望着侍卫身影消失的地方,朦胧中,仿佛看见了当初那个眉清目秀的小男孩,他从不远处跑来,看见她丢了,扔了银子在路上大哭,耍赖。
妙人伸出手去,想拉住小男孩的手,可眼睛一转,所有的场景,所有的情节,便都不见了。
如同海上消失的那些海市蜃楼。
“你为什么哭?”
妙人抬起头,看见了一个团龙绸缎的中年男子,高挺的鼻下略带青须,唇边虽然带着一抹笑意,眉头却是习惯性的紧皱着,亲切中带着高高在上的威严。
妙人慌忙跪下:“妙人该死,妙人该死,帝王恕罪……”
“何罪之有?”仁帝饶有兴致的问。
“后宫女子,不得,面露殇情,更不许悲泣流泪。”妙人低头说。
仁帝扶妙人起来,细细的端详了半天,怜爱的说:“梨花带雨,未尝不是一种美。”
妙人低头不语。
仁帝又问:“你是哪个宫里的?叫什么?为什么要独自坐在这里哭?”
“回帝王,我是‘不渡宫’的妙人……”
“妙人,好名字。”仁帝细细的品味着,又转头命令身边的太监总管:“送妙贵人回宫。”
“是,帝王。”太监总管手执拂尘,毕恭毕敬的说。
妙人随着太监总管回到了‘不渡宫’,宴席已经开始,贵妃娘娘看见与太监总管在一起的妙人,先是一惊,随后面带笑意,冲太监总管笑着点点头。太监总管给贵妃娘娘请安之后,贵妃娘娘问:“鄂总管,帝王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吩咐本宫吗?”
“回娘娘,皇上只是要奴才把妙贵人送回宫,并没有别的事情吩咐。”鄂总管说的时候,特意强调了“妙贵人”三个字,之后,又对贵妃娘娘说:“贵妃娘娘若没吩咐,奴才就先回去伺候帝王了。”
贵妃娘娘点点头,说:“有劳鄂总管了。”又意味深长的看了妙人一眼,说:“贵人妹妹,你也累了,先回房休息吧!”
“是。”妙人淡淡的说,丝毫没有理会其他女孩子嫉妒或是羡慕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