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色财气,仙家所忌。而这气字,尤其要不得,盖因修行之人,修为不易,一旦妄动肝火,只为快意恩仇,图一时的痛快,容不易便会误了这一生,一番苦修,尽付之东流,委实得不偿失。
然而天道诡谲,命途多舛,这罹难一多,郁郁之气总是难平,而爱恨渐长,恩怨陡生,世间从比便又添了许多瑰丽悲壮的传奇。所以说,这气字虽然要不得,却是最难避免的命劫。
“爱恨如枪,枪长只夺情人心;恩怨如刀,刀短亦割仇人头!”
气字院前院耸立着两块三丈多高的黑色石碑,石碑上分别刻着这两句话,以朱漆涂之,宛如鲜血染成,教人看去便心中发憷。
一个青衣中年男子静静地立在碑前,良久叹了口气,“为什么萧剑先生的话,他们总是不能理解呢?”
“因为并非人人都是萧剑先生!”从长廊的阴影处缓缓走出一人,颧骨瘦削,一身黑衣,赫然便是暮云客栈那无字院的柳长老。
“是微生兄么?”青衣中年男子转身轻轻笑道,“能见你一次,总是不易。”
“惭愧!”柳长老低着头,把脸埋在阴影之中。
中年男子摇了摇头,说道,“你不必如此。你不喜见人,乃本性使然,何须责难自己?”他顿了一顿,又接着道,“自萧剑先生离去之后,我一直思量着他的那句话——历众生苦,观众生相,方能悟众生道。我到暮云客栈十多年,本意便是借此地之繁杂,望能寻得答案,怎知光阴荏苒,岁月蹉跎,却依然无果,实在可惜。”
“你似是有离去之意。”
中年男子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昨日我家老爷子来信,云岭西南一带近来不太安静,闻昊长老已经受伤,无人能主持大局;而西北的涤天河妖族也是蠢蠢欲动,若把林百声长老调回,也是教人放心不下;而老爷子要镇守朱云岭,不能妄动,所以便希望我能回去代闻昊一职。说来,我虽然厌恶了那个地方,但是,有些人我还是不能忘怀啊!”
柳微生不知道怎么应答,沉默了一阵,出声说道:“西南赶尸派何时出了这种能人?居然能让闻昊兄受伤?”
中年男子用手轻轻抚摸着石碑上的字迹,萧索的道:“我也不知,只是这一番回去,又不知道要造就多少杀孽了。萧剑先生的手笔就在眼前,我却不能律守,端的教人唏嘘。”
柳微生闻言再次不语,半响才淡淡的道:“你总是太心慈,杀人总是比被杀的好!”
“这个我也不与你争。不过——”中年男子微微笑道,“以你的行事风格,这次来找我,大概不仅仅是为了聊天而已的吧?”
“不错!”柳微生沉吟道,“我知道你素来重情义,所以觉得有件事有必要告诉你一声。”
“哦?”中年男子诧异的说道,“什么事?”
“你可知道现在快意堂里有一场生死局么?”柳微生指了一指不远的快意堂大门,不答反问。
“知道。”中年男子思索道,“听闻是一个姓铁的年轻人与一个无名少年的生死局……咦,这少年也姓铁啊?难道是……”
“嗯,故人之后!”柳微生淡淡的道,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忽然整个人都模糊起来,且渐渐地变得淡薄,便如影过长空,眨眼之间便不见了踪影。
中年男子却恍若未睹,放佛柳微生从未来过一般,他自言自语的道:“铁蹄夜踏西山雪,纵马崖边,问君何意?横刀向天,敢教天心乱!铁疯子,铁纵横,他便是你的后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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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云客栈的快意堂,这是一个比暮云客栈本身还要出名的名字,盖因快意堂作为裁判,素来以公平、公正、公开闻名,因此云岭大多修行者之间的恩怨,都喜欢在这里解决。而这种生死缠斗的场面,除了格外的惊险刺激,让观看者赏心悦目之外,斗法的双方争斗中所用的法术技巧,也使得观看者受益匪浅。所以,几乎每一次快意堂的生死局,都能吸引无数修行之人,而这生死局的过程、结果,也为人津津乐道。
当然,仅仅这些还不够吸引足够的修行之人。修行之人的修行不易,若是观看过程中被殃及池鱼,遭那无端横祸,便有些得不偿失了。所以快意堂的名气,还在于客人在观摩过程的安全保证——暮云客栈镇山之宝——江山如画。江山如画并不是一幅画,而是一件法器,一件堪比法宝的法器。
道门述仙人之法:“袖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佛门典籍记载佛祖大神通云:“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魔门归墟老祖曾曰:“吾真宰也,翻手为天,覆手为地!”
江山如画中虽然没有一个世界,却也有一番天地。快意堂出现生死局时,会将对敌双方摄入画中,客人却坐在快意堂的座位上,以天眼观法器,便如真宰俯视众生,将画中之人的动静观看得一清二楚,虽然不是身临其境,却胜似身临其境。
此刻快意堂已经客人满座,无不神情专注的看着快意堂大厅中央的一块地板——这江山如画是刻在地上的。
“还没来么?他娘的,老子都等了一个时辰了!”座中一中年汉子焦躁的道,“使用天眼很费真元的,这快意堂搞什么鸟?”
旁边一个人冷冷的道:“你修为不够!聒噪什么?惹烦了老夫,便跟你先斗上一番,也让大家解解闷。”
那中年汉子果然不敢再吭声,旁边又有一人笑道:“张兄何必跟他一般见识……嘘,噤声,那两个小子被送来了。”
话音刚落,果然两道白光如流星一般自外飞入,撞入画中。待得两道白光在画中落地,众人睁眼看去,正是白玉酒街上的那两个年轻人。
快意堂上一个伙计打扮的汉子嚷道:“归鼎之战即将开始,天命坊开盘,铁子骞一赔二,无名少年一赔三,生死局,无平手!欲买从速,押大买大,押小买小,买定离手!买定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