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少征泪水落下,视野模糊起来,眼前的景象如多年的痕迹被雨水冲刷一般,湮没消失,只剩下白茫茫一片迷雾。
“霜儿……”李少征心中一痛,伸手欲去挽留,手指轻轻穿过女子的身体,如是湖面荡起一片涟漪,却连最后一点模糊的轮廓都已经碎散。
“霜儿……”李少征头疼欲裂,痛苦的弯下了腰,“为什么我突然知道你的名字?为什么我说出这个名字会心中刺痛?”
一滴晶莹泪水自李少征脸颊滑落,李少征伸手接住,呆呆看着。泪水摊开,便如镜子一般,李少征望去,里面有一张天真烂漫的脸孔,笑容可掬,嘻嘻笑道:“傻哥哥,你为何总是喜欢坐在这里发怔?”
“霜儿……”李少征情不自禁的伸出另一只手去抚摸这张脸庞,手掌穿过水渍,李少征整个身子渐渐没入其中。
“这是什么地方?”夜色融融,暮气冰凉,李少征身体浮在一条河上,河水向悬崖流去,如飞练落下,漫天水雾弥漫。李少征踏着水面,不知不觉的向悬崖走去,水汽氤氲之间,悬崖边上有两个身影,一个是一身白衣,长发散落的男子,一个是倩影蹁跹,玲珑秀气,豆蔻年华的少女,年纪比之前小了很多,但是李少征却知道,那正是霜儿。
霜儿双手托腮,对白衣男子娇憨的道:“傻哥哥,那寒潭青烟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看天上的星星呢?”
白衣男子转头轻轻一笑,用手指轻轻弹了弹霜儿小巧的鼻子,说道:“星星有什么好?千年万年都停在空中,可是寂寞的很呢。”
霜儿摇头道:“要是能像星星一样,天天看的到傻哥哥,就是寂寞一千一万年,我也心愿。”
“傻瓜!”白衣男子轻轻抚摸一下霜儿的秀发,怜惜的道,“你若长大了总有一天会离开哥哥的,待你嫁人那天,哥哥把一个星辰炼化,做成一个项链送给你,好不好?”
“我能嫁给哥哥么?”霜儿歪着头,天真的问道。
白衣男子淡淡的笑了笑,柔声道:“我们是亲兄妹啊?这辈子是不行了。而且,我们做兄妹不是更好么,哥哥一样可以一生一世守护着你,这可是哥哥的承诺啊。”
“那下辈子呢?”霜儿执着的道。
“下辈子?”白衣男子神情有些忧伤,“天道叵测,下辈子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李少征来到两人面前,疑惑的看着白衣男子,那张脸熟悉而又陌生。白衣男子与霜儿似乎并没有看到他,李少征呆呆的伸出手掌,向前摸去,却如水中捞月,只见得幻影波荡,这种景象轰然碎散,只余淡淡凉风,月笼轻纱,李少征已然站在寒潭之上。
寒潭赤红,腥气弥漫,几具尸体浮在其中,肢体残缺不全,血水已经流尽,白森森的皮肉外翻,在潭中分外显眼。李少征看着这些尸体,只觉有些熟悉,忽而心中剧痛,目光不由得尽是迷惘。
“轰!——”
忽然寒潭血水翻飞,一道寒光快如闪电,激射而出,穿过李少征的胸口向空中飞去。李少征茫然回头,只见空中一个白衣男子作左手抱着昏迷的霜儿,右手握住一把长刀,迎风而立,一身白衣血迹斑斑,脸上尽是哀愁之色。
白衣男子一刀将寒光劈飞,望着寒潭,苦涩的道:“萧大哥,前世已经让你斩杀我一次,凡人有句话,人死罪消,为何还苦苦纠缠于我?”
寒潭水面蓦然分开,缓缓浮出一个青衣男子,神色忧郁,冷冷的道:“谁是你萧大哥?我没有你这种兄弟!我说过,我要让你跟我一般,承受那永无止境之痛,我失去的东西,你也休想要得到!”
白衣男子沉默了半响,黯然说道,“彼时各为其主,你是仙界真君负责巡守边界,我是妖族大圣,我抓住惜雪仙子乃是无心之过,妖族诸君将其祭天亦我意想不到之事,你如此苦苦纠缠,不嫌过分了点么?”
青衣男子笑了起来,笑声充满悲凉,“惜雪之死,神魂俱灭!究竟是谁过分了点?是你抑或是我?你与我曾私下有约,名为仇敌,实为兄弟,互不侵犯,你倒好!纵容部下诸妖把惜雪拿下,以至于香消玉损,我不问罪于你,我找谁去?”
“你究竟想意欲如何,才能放过我?”
“很简单!”青衣男子笑声戛然而止,怨毒的道,“我要你饱受痛苦的煎熬,永远与她分开,即使是兄妹也不行!”
青衣男子说话之间,一头黑发变成了诡异的深蓝色,脚下的湖水忽然凝结起来,一道寒气以青衣男子为中心,向四周扩散,眨眼之间寒潭水面尽数凝成冰块,宛如一面红色的镜子。同时天空中骤然一暗,几朵蓝色的雪花缓缓飘落,顷刻之间,渐下渐密,纷纷扬扬,整个天地成了一个蓝色的世界。
“傻哥哥,我冷。”
却是霜儿悠悠醒转,这气温骤降,冷得她面色苍白,声音都有些颤抖。白衣男子轻轻拂开落在她脸上的雪花,手掌拿出一串项链,中间有一颗黄蒙蒙的珠子,白衣男子将项链戴在她白皙脖子上,柔声说道:“这是你要的星星,哥哥给你摘下来了,戴上它你就不会觉得冷了。”
霜儿轻轻嗯了一声,温顺的伏在他怀中,缓缓闭上眼睛。白衣男子叹了口气,手指泛起黄光,轻轻一点霜儿的眉心,把她点昏过去。黄蒙蒙的珠子忽然黄光大放,一道光华在霜儿身上缠绕,眨眼便将她摄入珠子之中。白衣男子拿着项链,看着怀抱空空如也,不由得怅然若失。
“她还是叫霜儿么?看你的样子,似乎片刻都离不开她!这很好,真的很好!”青衣男子突兀的出现在白衣男子面前,脸上满是癫狂之意。
“她的名字是我取的。”白衣男子闭上眼睛,将项链戴在脖子上,他将长刀竖起,指着青衣男子的眉心,淡淡的道,“此一战,无论输也好,赢也好,希望我们的恩怨就此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