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赫与其余三人听凌九天说完，不禁绷直了身体，脸上浮现骇然之色。
龙胤山庄不入世却对世间肄武者的武功了解如此详细，凌九天仅凭一幅画像就能判断着墨者的武功路数与所属门派，颇有天下武学尽在其眼底的感觉。
其他几个大派的掌门虽然武学修为也在这一层次，但绝对没法与凌九天这般相比。
如今，凌九天俨然有了其师萧邦的风采，说不定其修为还不止气灵境造极，再加上龙胤山庄一脉相承的护佑弟子心切，难道武门执法又要隐忍一次吗？
饶是孙赫深谙中庸之道也感到十分头疼。
武门执法所要做的便是维护武门之中的良好风气。
因为武人只有到了平等境才能感受到盘古的意志，之后随着修为的提高，这股意志便更加强烈。武人守护生灵，也主要是因为主动接受盘古意志。
然而并不是所有的武人都能到达平等境，即便进入了平等境，他们也不一定会选择接受盘古意志。
毕竟一粒米可以养出百种人来。
有了力量，自然容易滋生野心。
没有盘古意志的约束，再加上被野心蒙眼，即便是武门弟子也非常容易堕落。为了避免生乱，就需要武门执法的存在。
武门执法尽可能地完善武门的花名册与弟子籍，便于管理，使武门门派和弟子不越界。
武门弟子籍对于武门来说，非常必要。
敢于杀害武门弟子籍上的武人，武门执法便会去让其血债血偿，如果武门执法无法讨回公道，那么整个武门便会将其视为凶兽和魔族一样的死敌。
同时犯过大错的武门弟子也会被武门执法除名弟子籍。
也就是说如果一个在籍的武门弟子不犯错，任何想伤害他的势力都要掂量掂量。
与整个武门为敌，佛门不会为之，玄门也不敢为之，俗世间的势力更不用说了。
在这个前提下，武门执法才好处理武门弟子不能杀害俗世人的事情。
只要在自身没有受到威胁的情况下，武门弟子如果杀害了俗世人，后果很严重。轻则除名弟子籍，废掉气海，重则直接处死。
这条规矩是遏止武门庞大力量进入俗世的非常有效的方法。
武门弟子的力量只能用于守护生灵，不能用于伤害俗世之人。
武人只要加入门派便成了武门弟子，其名录入弟子籍。无门无派的便是散修，散修武人是不在籍上的。
但是散修武人也不是说就可以无法无天，他们可以进入俗世，参与势力的斗争，却不能伤害平民，否则武门执法一样除之。
有些散修武人因为前期修炼时没有师父引导，不知道武人这股力量如何正确使用，便滋生了以我为尊，睥睨天下苍生的性格，甚至一些武门大派中的弟子都会有不安分的念头。
毕竟盘古意志只是类似一种教诲，并不是客观的约束，不接受盘古意志并不阻碍修炼的进行。
这些人便是武门执法主要关注的对象。
而且俗世中还有一股神秘的势力——阳间判，这股势力专管人间的不平事。无人知道他们来自何方，出于何门，就连武门执法也只知道对方的底蕴丝毫不弱于自己。
即便有着武门执法，武门也不是非常的平静。
一直以来武门中的大派如风乂山庄，虎跱门等都做到了表率的作用，武门的小派以这些大派为榜样，马首是瞻。
但玄门有不少修士都在暗地里极力拉拢这些武门小派，撺掇他们将武门的力量带入俗世，只要武门有大规模步入俗世的动作，那么玄门的野心家也就可以堂而皇之的施展自己的野心。
当初的凌九天，如今的龙渊，都不是因自保才杀害俗世之人。因此若依平常做法，武门执法可以将龙渊从弟子籍上除名，直接废除气海或处死，但是他们却不敢这样做，因为龙渊是龙胤山庄的弟子。
“这……”听了凌九天的话，孙赫有种像老虎吃刺猬，无从下口的感觉。
“杀手又能如何，杀手也是俗世之人，难道你的徒弟不知道武门弟子的力量不能对准俗世吗？”孙赫左手边的那位执法者神色不悦，说道。
“拓跋玉龙……”孙赫瞪了说话者一眼。
拓跋玉龙原是西厦武门的弟子，后来加入了武门执法，对龙胤山庄一直不抱好感，听说龙胤山庄弟子犯了过，他便要随行。
只要能秉公处置武门弟子间的事情，任何武门执法中的一员都有权利参与任何一次处罚。
因此此次来龙胤山庄拜庄，孙赫也无法阻止拓跋玉龙随同。
西厦的武门弟子自然希望这次能够亲自秉公处置龙渊。
凌九天一听对方的姓氏便知晓了其来历，他脸上的淡然逐渐敛去，说道：“莫说我徒儿杀了一名杀手，就是灭了一个杀手组织，又能如何？我师这样做过，我这样做过，我徒儿便这样做又能怎样？”
“凌掌门似乎对以往做过的事颇以为荣啊，萧邦老先生为救武门几大门派战死，我没资格提及他老人家的功过，但是凌掌门你，只因恋人被调戏而怒杀大溏数千士兵，难道心中就无一点愧怍吗？”
“若是翻旧账的话，两百年前，西厦壹品阁纵容门下弟子参与战争，当时西厦也有类似武门执法的组织，怎么就无动于衷？如今一个小辈也敢来龙胤山庄说三道四，先去壹品阁将上任掌门处置了再来这里出声，否则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地方。”凌九天看都不看拓跋玉龙。
“你！”拓跋玉龙被凌九天噎的一时语塞，无话可接。
当年那场西厦与大溏的战争，对于西厦武门来说本就是一场耻辱，当时壹品阁在西厦武门中为一言堂，其他门派莫敢忤逆，这才有了之后的事情。
西厦武门自有弟子加入武门执法后一直努力秉公处理每一件事，想要抹除当年的污点。但两百年前的战争一直是西厦武门的一道耻辱柱。
如今西厦武门与龙胤山庄谁都有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不同的是前者不仅遭大溏子民唾骂，连本国子民也因劳民伤财之故，对本国武门颇有微词。而凌九天打杀的都是国舅的亲兵，那时候的国舅王国忠是一个社稷毒瘤，平民百姓莫不想寝其皮食其肉。凌九天打残了国舅，当时真是万民欢腾，月阳城万人空巷都来膜拜龙胤山庄。
不过这也改变不了凌九天杀害俗世之人这一事实，那也是龙胤山庄的一道疤。
龙胤山庄与西厦武门都有老疤，谁都不能揭对方的痛处。
除了拓跋玉龙外，其余三个武门执法谁说这话凌九天都不好接，唯独拓跋玉龙这样说，凌九天才能反客为主。
孙赫察觉气氛不对，立刻出声说道：“凌掌门，我等如今来只是为了确认一番，将这一消息告知而已，玉龙比较刚直，年轻了些，说话有些冲，还望凌掌门莫要动怒。”孙赫赔了一笑。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对于孙赫，凌九天倒是愿意以平等身份对之。
“不知道若是凌掌门心平气和地看待此事，有什么想法？”孙赫见气氛缓和了下去，便出言问道。
凌九天抚了抚须，说道：“莫非武门执法想要为一个杀手讨一个公道，让我徒弟以命偿命？”
“凌掌门言重了。来此之前我们已经查过，令徒是为了救一名医生，错手致杀手重伤，方才瘐死狱中。凌掌门接任掌门多年，想必也知道这个道理，武人的力量过巨，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总不能亲手使世人致死。这种规矩看似迂腐，但武门为一整体，若是弟子因判断失误出现误杀，那么整个武门难辞其咎。人间自有人间道。
“凌掌门当年所做的事情坛主严令不可再提，只是这种事情可一不可再，否则必有三。武门弟子若使用武力裁决世间的善恶，那么玄门的暗涌必出，届时天下大乱，武道世界必定会出现以实力为尊的乱世，这些道理凌掌门必然深谙。这些年来正是武门严于律己，才使得玄门始终不敢真正涉步红尘。还望凌掌门不要再给武门执法出难题。
“我等受盘古大神赐予气海，只要在世间出现劫难时尽一份力便可。俗世的争斗有武林正道，帝国有善谏忠臣，我们何不固守方外三寸之地，潜心修炼。非我武门弟子铁石心肠，顽固不堪，只是天下局势不得不如此。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令徒为救人而犯过，我武门执法总不能背负一个不义的罪名。武门执法也有难处，还请凌掌门以武门为重，念及天下大局。举报令徒者居心叵测，武门执法若是没有个交代，恐怕玄门中必定有人以此为由动乱天下。望凌掌门三思。”孙赫郑重对凌九天拱手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