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钰说她来洛东城的目的是要见陆承训,乔文清和贺良弼三人。其中陆承训他们是最信赖不过的,因为林小钰见他就是要请教如何就形势变化作出对策,见乔文清、贺良弼则是要查看他们对皇室是否忠诚。眼下乔文清正被罢官,林小钰正可以以抚慰的名气相见,并可以将钦差与皇上分开,加以试探。
走在乔文清院子里的时候,我跟林小钰道:“我要不要给你喊一句‘公主驾到’什么的?”
林小钰笑道:“算了吧,你真想做我的随从呀。”
书房里面,乔文清还是坐在他的那个书桌后面,跟旁边乔双成说着什么话,见我们进来也不起身,指着旁边的椅子道:“你成叔正在说他的朋友——噢,这位姑娘是谁?”
我笑道:“清叔,别坐着了,这位跟前您摆不起架子。”
乔文清一愣,我们昨天说起过林小钰时才是跟林小钰见面未久,连她的身份都存有怀疑,他大概想不到我今天就把人领到家了,一时想不到林小钰去。
林小钰道:“秦公子别说玩笑了。”说话间,从腰间取下一块凤珑玉符,看外观正是给陆承训看的那一块,让我递给乔文清。乔文清接过一看,急忙从桌子后走出,转到林小钰前面就要磕头施礼:“见过公主。”见乔双成还坐着不动,紧声唤道:“双成,你还楞着干什么,这是宁嘉公主。”乔文清昨天还怀疑林小钰身份来着,怎么见了玉符就转变态度了,那玉符倒还真有点特别。
乔双成一脸迷糊的模样,他到洛东城之后就去找他的旧日兄弟,直到今天才回来,关于林小钰这个人出现他是一点也不知情,突见情况变成这样,当然是不明所以:“姑娘不是跟秦正阳逛街的那个吗,你、你会是公主?清哥你不会搞错了吧,秦正阳到这才几天啊,随随便便往家里领一个人来就是公主啊?”
我笑道:“货真价实,如假包换,陆承训亲口承认了的。”
乔文清低声喝道:“还不快来。”
林小钰笑道:“不用了,乔郡守你也快起啦吧,我这次是私自前来,不用那么正式严肃的。”
林小钰身份特殊,乔文清极力相请林小钰做到正座他的位子上,但那个位子前靠书桌、背靠书架,读书人坐上去确实很有风范,林小钰却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坐上去未免有些不伦不类了。林小钰道:“乔郡守不必客气了,我这次来也没什么大事,看看就走了。听说你给罢官了,是真的么?”
乔文清回道:“下官办事不利,钦差大人代天行事,无论怎样处置都是妥当的,下官毫无怨言。”
林小钰道:“话虽然是如此,可我听说乔大人你一向勤勤恳恳,政绩斐然,也没有犯大错啊,钦差擅自革掉一个朝廷大员的官职,也确实有点鲁莽了,这事皇上并不知情,我回京后肯定会告知皇上,重新考虑此事的。”
乔文清是有点打官腔,林小钰话中也有分化拉拢的意思,而我是最不喜欢心计的,尤其是双方我都了解的时候,当下道:“小钰你把我当朋友,清叔你也不是外人,干嘛还要拐弯抹角,不能打开天窗说亮话呢,小钰你哥哥跟太尉闹翻了,所以你来是要弄清楚清叔是忠于你哥哥还是太尉的,清叔你是出于慎重,不知道皇亲的态度不敢表明自己真实的态度,可是我告诉杨钊罢免你那是真正的阴谋,他是有意要拿你开刀……”
林小钰自从我开口说话的时候就明白我的意思了,她连连冲我使眼色,要我把话头打住,可见我一直自顾自的说下去,她无奈的低语道:“我怎么就遇上了你这么个人儿。”
乔文清乔双成听了也是惊愕连连,想不到这里面这么多内幕。我把林小钰来到洛东城的原因、在洛东城内的经历,讲到乔文清被罢免的方方面面全都诉说了一遍,然后双手一摊:“我讲完了,你们看着办吧。”
自古以来从不缺乏聪明才智之士,能将朝廷于大臣的微妙关系看的清清楚楚、透透彻彻,但那一般是做到内心有数不会透露出来的,但像我这么把窗户纸捅的这么彻底的恐怕还不多见。我对事情的理解不是因为我的聪明,而是因为我的参与,两边的情形我都知道。乔文清他受人算计陷害,不可能跟窦泰集团有勾结,在目前情况下只能忠于皇上,而林小钰那娇滴滴的小姑娘我就不相信她会喜欢勾心斗角,她参与政事更多的是身不由己。
乔文清一向已稳重著称,这时也不禁虚擦了把汗道:“正阳啊,你可是真能讲啊!”
我笑道:“清叔,把话说透了不比什么都好,省的你们在那来来回回的打机锋。”
乔文清略一沉思,即对林小钰叩头施礼。林小钰忙道:“刚不是说了,乔郡守不比客气的么?”
乔文清自顾自的拜了下去:“请公主向皇上转述,乔文清自此终生忠于皇上,但有吩咐,下官刀枪火海万死不辞。”
林小钰笑盈双颊,急忙搀起:“大人快起来吧。”眼波流转,瞟了我一眼,我嘻嘻一笑,虽然我有时做事冲动,但不代表我没有头脑。
乔文清道:“今日出门,乃是杨钊招我相见,他言道请示过朝廷就能商定给我的处分,让我不要太过担心,据你们探访看来,他自然是假意敷衍,还会有什么阴谋。倒是你跟双成乔羽三个,需要多加小心,他今天见我时尚且问我是否知道你们三个。”
乔双成从我的讲述中已经知道了目前的处境,不过他不大喜欢官场,所以有林小钰这个公主在场也不怎么说话,这时见说道自己遂插口道:“他要问就由他问,我们是为民除害呢,走到哪也有响当当的理由,难不成只许劫匪来劫杀我们,就不允许我们自保?”
“成叔说的也不尽然,”我道,“他要有心算计我们,自然能找到别的借口。跟这样一个心计深沉的人阴魂不散的缠着,可不是什么好事。要想真正的安全,必须得跟他见一面才行,不过到底要怎样解决这个问题,让他彻底打消这个念头,可还真不易想出来。”
“真不行的话,就我出面吧,难不成我一个公主出面给你们作证,还斗不过他一个钦差。”
几个人商议来商议去,也没有想出一个完全的办法。眼见天色已晚,林小钰起身告辞。
“正阳,你去送送宁嘉公主。”两人对视一眼,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由于杨钊的紧追不舍,我们又不知道他下一步的举动,又没有那他那样的权柄,到底该怎么让我们从阴谋中解脱出来,这一件难事就想一件阴云一样压在我们头顶,始终不得消散。为了略微消遣一下阴郁的心情,我们将车上的窗帘打开,观看路边的街景。
“秦公子——请停一下。”一个高叫的声音引起了我的注意,这不是方春吗,昨天才把他安置到王万通那里,怎么今天就有事情找我。
我叫停了车夫,将头探出窗外,车后边方春正气喘吁吁的跑来,一边跑还一边招手:“停一下,停一下。”
我眼见他跑到跟前道:“我说方哥,你这是要搭车是怎么的,亏你以前还是出来的混的人,跑两下就喘成这样,说吧,找我什么事?”
方春跑的弯着腰呼哧了半天,方直起身来道:“我没事,不是,是我们爷有事,他说他得了个好信儿,得亲口跟你说,这不派我们来找您了吗,正在乔郡守家呢,恰巧的在这碰见您。”
“你们爷,哦,你是说胖子吧,这么快就成你们爷了啊,关系拉的真近。”
方春嘿嘿陪笑道:“那不都是秦爷的引荐吗,我们爷在福源楼等您呢,爷您快过去吧。”是胖子在等我,他又有什么好消息要跟我说了,难不成他又给我准备了10W钱票?
今天出来了那么长时间,彼此早累的狠了,林小钰早想回去歇着,不过王万通如此急着派人相邀,说不定真有什么紧要的事情,当真不去也确实不妥当。所以我们转了车头,又开往福源楼。
时值傍晚,福源楼正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二楼上灯火辉煌,小二们穿着干净利落的打扮,来来往往,将一碟碟精美的菜肴流水价送到客人的桌上。唐掌柜看着账本,一手捻着胡须嘿嘿直笑,明显对今天的收成颇为满意。我叫了声道:“唐掌柜——”
唐掌柜从陶醉中醒过神来,看到是我,忙从柜台里出来,颠儿颠儿的跑过来道:“哟,原来是秦爷,您老先去雅间坐着,我们少东家正等着您呢,我给您通报去。”一叠声说着,将我们领到雅间,给我们喊人去了。
不大会的功夫王万通便推门进来,春风满面,红光四射,一张胖脸显得越发俗气,一进来便叫道:“秦大哥,兄弟我今天给你办了件好事,我正急着告诉你呢。”
“什么事你说吧,你秦大哥我最近好运没交到,麻烦事倒不少,正缺点好事来冲喜呢。”
王万通拉把椅子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喝了一口,“钦差大人今天让我去谈生意,临末的时候他问你起来着。”
我听到这话耳朵就竖起来了,不管是我自己探来的情报,还是方春的小道消息,乔文清的诉说,杨钊这人对我是势在必得、用心险恶,他就像是把达摩克利斯之剑,不定什么时候就斩到我头上了。我正愁不知道怎么解决这件事情呢。胖子竟然说他有一件涉及到杨钊的好事,“他怎么说的?”
王万通见我关心他更兴奋了,“钦差大人他知道了咱们被劫的事儿,问是谁消灭的秃鹰,还说这三个人为民除害,帮助官府维护了社会的治安,找到了要给予嘉奖呢,我想着秦大哥你不正是没有职业的嘛,要是让钦差知道了你,对于你的前途可不是大有好处?我就把你说出去了!”
我听的越来越心惊,“你还说什么了?乔羽成叔你说出去了没?”
“说了啊,这是好事,我赶忙不说?”
“我说胖子,这就是你说的好事,你把我害惨了你知道吗!那杨钊正千方百计的想抓我呢,你倒好,直接把我卖出去了,如果他动作再快一点,你就等着在牢狱里见我吧!”真是岂有此理,我现在躲他都来不及,结果反而是离他近了一大步。
王万通见我气的这样,也慌乱起来,“秦大哥,我做错了吗,那杨钊是那么跟我说的啊。”
“你那不是错,是错的很离谱你知道吗,你、我真是懒得理你了!”
林小钰这几天一直跟我在一起,知道我的苦衷,她旁观者清,当下将我的情况详细讲给王万通听。王万通听了就哭丧了脸,“秦大哥,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啊,谁会知道杨钊他会是这样的人呢?”
“他手下的郑音正是指使秃鹰劫你的真凶,你倒好,帮仇人办事,而且你把我说出去也就算了,我反正是无牵无挂的,没庙的和尚,可是你怎么能把成叔、乔羽说出去呢?”
“乔郡守不是刚给罢官了吗,他们俩是乔郡守的亲戚,我想着他们俩的义举能让钦差大人对乔郡守好点的。那秦大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该怎么办,等着他来通缉我了,”话是这么说,可一想王万通也是一番好心,他也不知道杨钊抓我的事,至于在福源楼郑音第一次见我的事,王万通当时并不在场,我后来也没跟他说起过,实在是怪不到道他,当下和声问道:“你没跟他说我住哪吧?”
王万通苦道:“说了……我说你住在乔郡守家,那时不是为了替乔郡守添添彩嘛。”
我本来就要平静下来了,听他这句话火气噌的一下又冒了上来,“你!胖子你……”“你”了半天什么也没说出来,我真是快要气死了,等着他去乔文清家捉我吗?!
王万通怯怯的看了看我,“秦大哥,对不起啊。”
我挥了挥手,勉强压下即将爆发的情绪道:“没什么,这也不能怪你,只是事情到了这一步,该怎么想个办法啊。”由于王万通的误说,我已感到杨钊执着枷锁在狞笑着逼近我了。
林小钰忽然道:“秦公子,要不然我去杨钊挑明了吧,他应该还不会不看我的面子的。”
王万通问道:“穆姑娘你有办法,那快帮帮秦大哥啊?”自从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起就六神无主了,脸上挂满自责的神情,他这人比较胆小,遇到劫匪时害怕的跟什么似地,而且他只是一个商人,手中无权,在这方面也帮不了我什么,我其实不该对他那么说话的。当下道:“小钰,要不的事就别瞒他了吧,胖子这人还是很够兄弟的,他不是有意的。”
林小钰咬了咬嘴唇,“行吧。”林小钰不同于我,我是孤身一人了无牵挂,暴露了就暴露了吧,林小钰却实身份贵重,不能出什么闪失,我在跟胖子说了林小钰的身份之后,特别叮嘱他不准跟任何人提起。王万通忧心忡忡,也没想起要跟林小钰施臣下礼节,林小钰也没有提起。关于林小钰说自己去跟杨钊挑明的事,我还是持保守态度,“按伦理他虽然是你的臣下,论心计咱们可就比不上他,咱们既然不知道他对你的态度如何,还是不能让你一个人去见他。”
“那要不再见见陆叔叔去,陆叔叔满腹计谋,总能给我们出个主意的。”因为没有更好的办法,我们只好同意了林小钰的提议。因为怕杨钊知道了我的住址搞突然袭击,我不敢再住到乔文清家,跟林小钰商定去仙云别苑暂住,乔文清那里还不知情,我则让胖子另派人通知,让他们商量对策,尤其让成叔做好准备。乔羽在崇武院未回,杨钊再有胆子,也不敢到崇武院校捉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