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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末路佳人

公元703年,唐朝安西地区的碎叶镇被突厥攻占,致使丝绸之路最后断绝,严重影响唐朝的声誉和外贸经济。

唐玄宗李隆基即位后,为了重新统一北方,采取了很多措施,既设置幽州节度,意欲控御北边,但双方仍交战不止,偶有停战,也只是貌合神离。

公元716年,后突厥君主毗伽可汗思力量壮大,准备南侵唐朝。其岳父暾欲谷认为:“唐主英武,民和年丰,未有间隙,不可动也。我众新集,力尚疲羸,且当息养数年,始可观变而举。”

几年后,暾欲谷经赤亭(今新疆鄯善县东北七克腾),掠夺凉州(今甘肃省武威县)的羊群和马群,又击败唐朝河西节度使杨敬述的军队,毗伽可汗更是声威大振。次年,也就是公元721春二月,他遣使求和,“请父事天子”,又向唐贡献方物,求婚。

唐王玄宗表面应允,厚加赏赐,延宕过去,内心却认为突厥想我大唐公主,简直就似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又岂肯真的将公主许嫁突厥?(我们的女主角便在这时登场……)

==================布衣财女==================布衣财女==================

公孙爱柳腰轻摆,缓缓步入“揽月”亭,斜依栏杆,正是新月初升时分。

亭子在梨园后院,于花草树木之间,这里没有前院楼阁里的纷闹吵杂,公孙爱总喜欢散步于此,她爱上了这里的清静。

春风拂来一丝温暖,梨花悄然绽放,香飘漫天。远望,红灯犁树,轻雾似幻;近看,粉妆玉颜。如此美景,蔚为大观。

公孙爱却对此等梨园景色漠不关心,一切似乎都与她无关,她也丝毫没有兴趣。

花开花落,春去春又来,在乎又如何?

除非,神仙下凡,赠予仙丹,吃下,她公孙爱就能摇身一变,骨瘦如柴瞬间丰满可人,艳压群芳;除非,天地倒置,时空错乱,公孙爱去到一个全新的世界,那里不像唐朝这般以“胖”为美;除非是在梦里……但是,可能吗?

公孙爱摇了摇头,在心里嘲笑自己幼稚的想法。

朦胧月光照白花,亭下冷清落孤影。

这样的夜,这样的时刻,公孙爱百感交集。

想自幼无父无母,幸得师傅公孙大娘收养(随师傅有了姓单名爱字),后经她保荐于梨园学艺。由于天资聪明,加上认真刻苦的学习,所以当属优秀弟子之一。原以为,这样不仅能讨师傅疼爱,还能出人头地,以报师恩。

可惜,天不随人愿!

老天偏偏给了她一副“瘦”皮囊,却又将她生在了大唐王朝,命中注定她将永无翻身之日。

公孙爱努力过,试图与命运抗挣过,拼命吃,拼命增肥,甚至偷偷地跑去求御医开过方子,依药而补。可是,一切都是徒劳,因为,她就是那种传说中怎么吃都不会胖的人!

胖瘦竟然决定了一个人的命运!

公孙爱很想哭,但是她却哭不出来。

眼泪解决不了问题!

梨园,一座集舞蹈、音乐、戏曲为一体的综合性皇家学府(艺术学院),由玄宗皇帝李隆基亲自担任崔公(校长或院长),公孙大娘(善剑器舞)等担任乐营将(导师),规模之宏大,前所未有,艺人、弟子成百上千,人才济济。

梨园,无疑是唐朝最高艺术学府及娱乐机构。

进了梨园,有机会御前表演,一睹龙颜!何等幸事啊?简直就是一件值得终生炫耀和骄傲的事情!

若能以一技之长得皇上喜爱,赐金银珠宝,良田家宅,从此富贵荣华,享之不尽,美哉!更有能者,得一官半职,世代荣耀!

名利双收,试问,有谁不梦寐以求?

但是,要引皇帝侧目,谈何容易?

先不说艺人、弟子之众多,单说真本事,不是谁都能像公孙大娘那样,跳《剑器舞》时动作豪迈、矫健、灵活,能飞剑入鞘,舞出雄浑的大唐风,令人低回感慨,惊叹不已,得皇帝下诏封赏,人人称颂。

公孙爱认为,就等同一场战争要获取胜利一样艰难,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比如她自己,独缺丰满的身材!

可能,还缺点运气吧!但是,幸运之神却又似乎一直都在她身边。

这些年,公孙爱的姐妹一夜成名的有,从此飞上枝头变凤凰,次者做乐营将,而大多数艺人和弟子却在年老色衰时被遣散,一无所有,最后只能流落民间,或卖艺,或嫁人,或种田……这就是现实,这就是命运。

想到此般种种,公孙爱不禁暗然神伤。

转念又想,直到今天自己还能留在师傅身边,实属不易,更是万幸!

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传来,至远而进,越发急促。

公孙爱收起思绪,望去。

来人一袭蓝衣,左手提大红灯笼,立在公孙爱面前。这姑娘肤白皙,圆盘脸,眼似清泉,她正是比公孙爱小两岁的师妹婉儿:“爱姐姐,你怎么还有这等闲情逸致?快些随我走!”

公孙爱一动不动:“我再呆会儿,婉儿你先睡去。”

婉儿强调:“我才不是来叫你休息的!”

公孙爱望着比自己矮半头的师妹,想起两人同睡同起,共勉学习,同舞花下,脸上露出了笑容:“哦,不知婉儿妹妹找我所谓何事?”

婉儿睁大双眼凝视公孙爱:“难道爱姐姐忘了两日后是什么日子?”

公孙爱看了看自己骨节分明而细长的手指,轻哼:“当然记得,可是那又如何?”

两日后,皇帝携妃嫔亲临现场做考官,众大臣作陪,声势之浩大,一年一次,所有弟子将拿出看家本领比试,优胜者直接晋升为艺人,或者得到更为实惠的封赏,如此盛事,谁不在意?谁能置之脑后?谁会忘记?

所谓学艺三百日,成败在一时!

婉儿紧缩眉头:“姐姐既然记得,又怎能如此心灰意懒?”

“我自然不愿,可前四年参加比赛,两年次之姑且不论,但两年夺魁,同组的姐妹均升艺人或乐营将,得封赏,单我得皇上轻轻一挥袖。”公孙爱顿了一下接着说:“其实能伺候师傅,能与你们共勉学习,我已经感到非常知足,别无它求。”

婉儿眼含笑意安慰道:“今年夺魁,姐姐定能有所获!”

公孙爱望着天真的婉儿,实在不忍心让她失望,一时无言。

婉儿与公孙爱朝夕相处,当然深知她的心思,但终究忍不住着急:“今年有实力与我们梅芳队竞争的就只有萧香队。此时,凌燕正带领萧香队的人加紧练习,看样子,他们对夺魁势在必得。姐姐,你即是不练,该早些睡下,养足了精神,也是好的!”

公孙爱沉声道:“罢了,我已决定今年不再上台,退避观之,你们比试即好。”

婉儿难以置信:“什么?姐姐我没听错吧?”

公孙爱轻描淡写:“健舞(武舞,如《剑器舞》)与软舞(文舞,如《绿腰舞》)本各有千秋,谁夺魁都是好。再说,见平日练习,只要你们如常发挥,就算没有我,胜她们亦不是什么难事。”

“不是难事?”婉儿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自从凌燕做了管事,百般讨好师傅,处处与我们梅芳的人作对,平日里,轻巧活全占了去,苦活、累活推脱予我们姐妹,若不是技不胜你,又忌你随师傅跟前,恐怕早将我们赶走。”

公孙爱话里透着无奈:“那是她的职责所在。”

婉儿开始激动:“好,好,我看你这回果真是要丢下我们,自故潇洒了去!”

公孙爱试图解释:“我那里是丢下你们呀!我……”

“你不参加,我们胜算几何?”婉儿打断公孙爱:“若是败了,日后在凌燕手下,任其鱼肉,只恐死无全尸!”

说话间,婉儿的眼泪夺眶而出,公孙爱赶忙掏出丝帕替她擦拭。

婉儿抢了丝帕,将脸扭向一侧。

看着自己最好的姐妹如此伤心,公孙爱内心十分矛盾,纠结一团,她拿了婉儿手中的灯笼,置于亭内石桌之上,又拉她坐在自己身边:“凌燕虽得萧妃器重,时常嚣张跋扈,但不至于枉人性命,你且放宽心。”

婉儿轻抹眼泪,低声抽噎。

公孙爱望天上月,乌云遮眼。

婉儿觉手中丝帕细滑无比,摊于掌间,见白色缎面上绣红梅一枝,梅花朵朵怒放,俨然傲立雪中,左角绣“隆基”二字。她如获至宝,立即破涕为笑:“凌燕得萧妃宠,姐姐不是有梅妃宠吗?”

公孙爱收回视线,婉儿接着说:“这方丝帕,昔日只听人传——梅妃观姐姐舞,大喜,赏丝帕一方!单是打赏不足为奇,只是这丝帕是皇上亲赐梅妃之物啊!梅妃珍之,不多用,转赠姐姐,众人当是谣传。今日亲见,果真如此,足见珍贵!”

公孙爱陷入沉思,一言不发,脑海里浮现出梅妃那日观舞后,走到她面前,亲自将丝帕相赠,以姐妹待之的情景。

她当然能洞察梅妃心思,笼络她,并非真心视她为姐妹,其意在用她来克制凌燕,以抗衡萧妃而已。

妃嫔之间从来都是明争暗斗,用尽心机。

公孙爱尽管明知自己只是一颗棋子,却又身不由己,不得不任人摆布。因为,即便是棋子,你不做,有人会削尖脑袋,挤进来,争着做,抢着做,不惜头破血流,粉身碎骨,即便会丢了身家性命。

从古至今,有几人能在权利斗争中置身事外?

婉儿挺直身子,将丝帕交还给公孙爱,郑重其实地说:“如今只有姐姐带着我们与箫香队比试,才有胜算的把握,也只有姐姐能取而代之,做了管事,我们梅芳队的姐妹才能扬眉吐气。”

这些年若非公孙爱遭受现实的残酷打击,而丧失斗志,同组姐妹又怎会遭人欺负?她长叹一口气,在心中一番自责。

面对公孙爱的沉默,婉儿越发激动:“难道姐姐真的打算放弃?不顾姐妹情义?”

公孙爱侧脸望向火树银花,避开婉儿的逼视,犹豫着,挣扎着……

凌燕貌美如花,舞艺高超,机敏过人,平日在梨园仗势欺人,对众姐妹指手画脚,早就看她不惯,苦于没有时机,不能奈她如何。这一次若真能一举夺魁,即便不能封赏,回来借此向师傅讨要管事之职,夺去凌燕权利,定能保姐妹周全啊。又不辜负梅妃,岂不两全!

如若真不能成事,从此就死了这条心,待到被遣时,也好安心去乡下种田。

如此想来,无论如何,今年势必要再一搏。打定注意,公孙爱问婉儿:“姐妹们可都还在练习?”

婉儿嘟着嘴回答:“方才叫我找你来着,估计这会儿都等着呢!”

“那还傻愣着干嘛,走吧,找她们去!”公孙爱说着起身,下了揽月亭台阶。

婉儿恍然醒悟,知道她终究是于心不忍,于是提了红灯笼,连忙跟了去:“等等我——爱姐姐,听说这次夺魁的将代表大唐艺人,向前来求亲的突厥王子献舞呢。”

“哦,是吗?”

“你说要是被王子看上,然后做了突厥王妃,哈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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