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仲回过头见杜衡一脸异色,只道他听到了自己的私话惊疑至此,只是此刻不便解释,也就算了。哪里知道,杜衡是在想:她,要去哪呢?
钟希同穿过赏荷园,要出庄,马匹车辆往来频繁的东门是最好的选择。只不过,前厅右翼是必经之地。即使百步之遥,依然能听到厅里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之声。
一恍神,她觉得听到了冷易寒豪饮的吞咽之声,想他美酒入腹,喉结攒动着,清冽的酒水就这样顺着喉肌拉扯,爬进衣领里……
啪!——钟希同不轻不重的给了自己一巴掌。疾走了数百步,离了那嘈杂之地,很快便能奔向自由的乐土了。可是,为什么感不到一丝雀跃呢?“一定,是我太紧张了。”她对自己说,不断回眸又不断催促自己。
走吧走吧,悄悄的,不要撞见任何人。
“吴管家,”一个壮仆声如洪钟,请示道:“彩礼都已备齐,可是现在送过去吗?”
钟希同未瞧见人影,听得那一声称呼已经敏捷躲避,滚进了花丛。她紧紧的捂住口鼻,一动不动的伏在那里。没办法,谁让自己是庄里武功最差的。深怕因为一个呼吸,葬送了自己。
这一众好生奇怪,单单听脚步声也不觉怎样杂乱,待缓缓的放眼望去——嗬,好长的一列队伍!数不清几行几纵,都是青壮男仆,抬着十几只大箱子,往来的方向去了。幸好,她童年常喜欢在水盆里玩闭气。不然,待那队伍经过完毕,她大概早就晕厥了。
这算有惊无险?直了直腰,拐进了后院。一个声音忽道:“姑娘!”
他妈有完没完了?
钟希同吸了口气,低头施了一礼方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娇艳的女客踱到身前,像是多饮了几杯,面色微红,七分柔三分弱,细柳扶风似的靠在侍女身上。
钟希同低声询道:“姑娘有何吩咐?”
那女客略瞧一瞧眼前的‘婢女’,心里也是一番赞赏。单不说那雪白肤色,也不道那清亮的眼眸,只说那般不卑不亢的态度就让人另眼相看。不禁暗赞:“果然是冷剑山庄,连丫头都与众不同。”她咳嗽了一声,道:“麻烦姑娘转告你们主子,婉兮不胜酒力,先行告退了。”
婉兮?钟希同一愣,仍是恭敬答道:“是。”
婉兮对身边的侍女说:“水墨,去叫冰砚过来,咱们这就回去。”水墨打了个呼哨,一辆马车使了过来,二人上车去了。
马蹄哒哒而去,啊……她蓦的想起来,这不就是行礼时道‘恭喜’的那个人吗?钟希同想:“这便是那个婉兮?那个和冷易寒通信的婉兮吗?可是,这和我没有关系了吧?”
“开门。”钟希同取出腰牌,对看门的小僮道。
那小门僮不过十一二岁,缩手缩脚,规行矩步的。看了看钟希同的服饰,依例询道:“不知姐姐出门何事?”
钟希同道:“夫人吩咐我给她买个小玩意儿,就在东市,去去就回。”
那门僮见她神色镇定,不敢疑猜,取出簿子便要登记。钟希同轻轻舒了一口气,听那孩子又道:“姐姐请等一等,庄卫即刻陪姐姐出去。”
钟希同眉头一皱,道:“我自己就好,再说,从前好似没有这样的规矩。”
那小孩子挺挺腰身,笑道:“从前是没有,但这是今日新加的规矩。”
钟希同见他虽是笑言,却也是十二分的坚持。不禁暗自掂量两个人的身手:不知凭着忽然奇袭能否得手?她在背后动了动筋骨,臂刚抬了两寸,身侧忽的现出一个人影,紧紧扼住了她的手腕。
“姑娘,夫人叫你回去。”
钟希同大惊失色,杜衡?他怎么来了?
杜衡低声道:“已被发现,快快回去。”
钟希同心知不管此话是真是假,既然他执意阻止,今日定然出不了门。甩开了手,一脸愤恨的往回走。不过百步,便迎上十数高手,瘦瘦高高面生的很,全然不似平日那些庄卫和善。钟希同一回头,杜衡已不再身后。
双方一照面,都有些尴尬。那些人抱了抱拳,也不称呼。钟希同也懒得废话,冷哼一声,一行人默不作声回了安苑。
白芷面色惨白的跪在地上,一见钟希同推门进来,磕头拜道:“是奴婢坏了事,请姑娘原谅。”说话间泪已滚滚而下。
钟希同来不及追问根由,瞥了瞥沉着面色立在一旁的吴管家,勉强镇静对白芷道:“本来就是我逼你的,我也不能怪你。”寻了张椅子坐下,对吴管家道:“你要怎样?”
吴管家躬身道:“回夫人,白芷已犯下背主之罪,应即刻乱棍打死。”
“我都说了,是我逼她的。”
“那……念在非她本意,可以留个全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