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寒怒，“你……”
苏陌低着眼眸，也不知是说不出话来，还是不想说话，她就这样直伶伶地站在殷寒面前，俏丽的脸上一片煞白，身体在风中隐隐发颤，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气愤。
本该灿如春华的颜色，如今却是惨白如死，看着这样的苏陌，殷寒的心突然柔软下来，不忍再生她的气。
他眼中的怒火退去，冰寒稍逝，“我送你回家。”
苏陌也不答话，她慢慢抬起头……无神的眼眸中，有一滴一滴苍白的珠泪，顺着苍白的腮静静滑落，无声无息间坠落在殷红的血水中，破碎、融入……
苏陌是被殷寒抱回苏府的，她整个人犹如失去了灵魂的提线娃娃般，依偎在殷寒的怀里，一动不动，没有反抗，也没有动作，只睁大了眼睛不肯闭上。
在看到苏府一切都完好得映入眼帘时，她才安心地闭目晕厥了过去，坚持了很久的神经骤然放松，一下子就跌落到无穷无尽的黑暗中去了。
她自黑暗中辗转，神智就似大浪上的一片树叶，飘渺沉浮，身不由己，也不知道昏睡了多久，她才幽幽醒来。
此时已是三日后了，明亮的光线乍入眼睑，苏陌就听到小书喜极而泣的声音。
“小姐，小姐，你终于醒了。”小书哭泣着扑大苏陌的床边，紧接着苏父的声音，“小书，你先让开。”
一道人影遮住苏陌头顶的光线，她眨了眨眼睛，眼前的人才慢慢清晰起来，“爹爹，”她想喊，出口的却是破碎的嘶嘶声，喉间又是一痛，血腥味上涌。
“离儿，先不要说话，”苏父小心地扶起苏陌，在她腰间塞了个软垫靠着，“大夫说你近几日说话都会刺激到喉间的伤口，等好了再说话。”
苏陌眨了眨眼睛，示意知道了，看着满眼关心的苏父鼻子就是一酸。
眼眸中的苏父竟似苍老了十岁般，本只有双鬓染白的霜色竟蔓延了一大半，星星点点的密布在发间，就好像给黑发蒙上了一层灰。
苏父虽然满脸疲惫，但精神看起来不错，大概是因为苏陌醒来的原因吧，神情中很是欣喜，细细地打量了阵苏陌，见她虽然脸色还是没有血色，但看起来精神不错，这才开口欣慰道，“看到离儿醒来，爹爹也就放心了。”
“小书，你留下来好好照顾小姐。”
“爹爹还有事情要办，离儿你好好休息，乖乖把身体调养好，到时候爹爹再来看你。”他看了一阵，就站起了身，一边嘱咐苏陌，一边吩咐小书照顾苏陌，绝口不提苏陌遭遇的事，才说了几句就歉疚地表示有处理。
苏陌眨眨眼，释出一个苍白的笑容，示意苏父不用担心，她会好好照顾自己，苏父这才安心的离去。
待看到苏父的身影消失在门角，苏陌才挥手示意小书走近。
“小姐，”看着脸色苍白的苏陌无力地倚在床头，小书的眼泪又是止不住地哗哗留下来。
“小姐，都是小书不好，呜呜呜呜，小书应该陪在小姐身边的，呜呜呜……”她哭了又哭，一双眼睛肿得和核桃一般，显然苏陌昏迷的这几天她没少哭。
苏陌安慰地拍了拍她的头，指指自己的喉咙，示意要喝水。
“啊，小姐，你要喝水是吗？”小书忙止住哭意，不迭地旋身倒了温温的茶水来，“来，小姐，慢慢喝，这是大夫开的润喉止痒的，多喝点才回好。”
她扶起苏陌，见苏陌在她的手间低头慢慢的，小口小口喝着水，一会功夫就喝光了，显然是渴坏了，几天昏睡，下巴也瘦得尖尖的，苍白的雪肤，在午后的阳光中，几近透明。
看着看着，她的眼睛又是一酸，心中又是难过又是高兴，难过的是小姐居然会遇到这种事，高兴的是现在总算没事了，‘啪’地一声，又是一滴水珠打在苏陌的手背上。
苏陌喝完水，才觉得咳血的痒意总算止住了，喉间一片清凉舒爽，满意地舒了一口气，就看到小书又哭开了。
苏陌无奈，示意小书拿了笔墨来，一笔一划的写到，“我没事。”
小书点头又摇头，悟住嘴就是止不住泪意，看来她对自己没有陪伴在苏陌身边内疚地要死了，看她脸上大得可以挂下来的黑眼圈，就知道她这几天是怎么过的了。
“小书，你变丑了，一哭更丑，小墨要不要你了。”苏陌慢慢写道。
“哇”地一声小书松开捂住嘴的手，大哭出声，眼泪还在往外掉，脸却又笑开了，小姐还有精神和自己开玩笑，看来真的没事了，“小姐，小姐，你没事就好……”
她喜极而泣，拉着苏陌的手又哭又笑，良久才抽抽搭搭地止住哭声。
苏陌叹了一口气，这个小书真是太会哭了，纸都被她打湿了一片。
“我睡了多久了。”等小书抹干眼泪，喜笑颜开地围在她身边，苏陌才在纸上慢慢的写道。
“小姐，你都睡了有三天了。”
“哦，对了，小姐，你都睡了三天了，肯定饿坏了，大夫说了，小姐一醒来不能吃硬的东西，小书给小姐煮了小米粥，我这就去拿。”说话间，小书就是去耳房提出了一个食盒，打开的时候，有碗小米粥温在里面，显然是刚煮没多久。
“小姐，这是刚刚煮好的，多少喝点吧。”她细细地搅了两下，一口一口喂苏陌喝。
苏陌皱眉，虽然没有食欲，但她还是勉强着自己喝了小半碗，待小书收拾好，才继续写着询问。
“三天前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小姐，”小书一惊，不安地看了苏陌一眼，“小姐不要问这个了好吗？老爷交待过了，谁也不许在小姐面前提起这事。”
她小心翼翼地说道，生怕激起苏陌不好的回忆。
苏陌皱眉，她沉思了片刻才写到，“把小墨叫来。”
小书又是一阵为难，踌躇半会才说，“那个，小姐，老爷吩咐过了，除了小书，谁也不许见小姐。”
她低低地说着，不敢抬头看苏陌的神色。
苏陌蹙眉，这是怎么回事？谁也不许见我？爹爹为什么会下这个命令？
“那这三天中可曾有谁来探望过我。”她迂回地想问出些消息来。
“恩，”小书见苏陌也不逼着问为什么，长长地舒了口气，扳着指头数了数，“有啊，好多人来看小姐了，有殷梦殷小姐，殷寒殷将军，赵颜赵公主，还有沈言沈大人。”
她数了又数，确定没有遗漏以后说，“殷梦小姐来了两次，其中一次是和赵颜公主一起来的，不过老爷没让见，后来一次是殷寒将军陪同一起来的，不过老爷只让殷梦小姐进来了。”
“沈大人是老爷带着进来的，沈大人精通医理，所以老爷让他给小姐开了一贴药，小姐喝得润喉药就是沈大人开的，”她说着就是好生的崇拜，“沈大人好厉害啊，大夫都说不准小姐会什么时候醒过来，沈大人一看就知道了，所以今天老爷才会特地等到这里。”
“今天小姐果然就醒了，这下老爷总算是放心了。”
“爹爹这几天很忙吗？”苏陌静静地停完这番话，才在纸上问。
“恩，是的吧，”小书毫无心机，皱眉思索了阵，“好像是的，老爷这几天一共才来看过小姐两次，每次都行色匆匆地，好像有很多事要忙，不过那时候小姐都没醒，所以老爷只看了眼就走了。”
苏陌轻轻地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刚刚醒来的身子还是太虚弱了，才写了这么一阵，手腕就没力，脑袋也开始昏昏沉沉、不能思考。
“小姐，是不是累了？”小书见苏陌的眉眼间露出疲态，忙关心问，她轻轻地抽出苏陌腰间的软垫，小心得扶她躺下，“大夫说了，小姐醒来不宜劳神，要多多休息才是。”
她把笔墨纸砚地收到一边，又端来一盆温水细心地给苏陌洁面，望着苏陌已经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睑，轻声道，“小姐，你睡一会吧，小书在守着。”
苏陌只觉得小书的说话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她迷迷糊糊地的‘恩’了一声，就觉得眼睑越来越重，越来越重，没有抵抗地就又被拖入了香甜的睡梦中。
她这一次睡地很好，很沉，没有波荡，没有思绪翻飞，几乎是无梦香甜的醒来了。
在恢复意识的那一刻，她就听到了窗外传来的清脆鸟鸣声，欢快清跃，如流淌在心间的音符般，美妙不可言，听着就让人心中有细细的感动和喜悦油然而生。
苏陌嘴角含笑，闭着眼睑，全身心都投入那一道道活泼跳跃的清脆声中，觉得身心从来没有这般愉悦、这般轻松过。
蓦地，鸟鸣声曳然而止，周处一片寂静，她心中一凛，徒然睁开双眼就往窗外扫去，果然，那里出现了一道不该出现的身影。
“嗨，”那人一脸讪讪地冲她打招呼，他的一只腿跨进房间，一只腿还留在窗外，偷入房间被苏陌抓了个正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