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车厢里渐渐沉静下来。灯光也渐渐变暗，少数睡不着的人，依然在看视频，但为了不影响别人休息，电子屏幕自动切换为夜间模式。
“不用再逃了。”摩严看到屏幕里仍然在播放警卫围捕他们的画面。
国主看了一会，回答他：“多亏你们帮助。”
“是你为自己赢得了机会，你看。”摩严盯着屏幕上的画面，说了一句恰到好处的话，“对不起，我曾经以为你一无所长。”
“不瞒你说，我曾经也是这么认为的，谢谢你，还有你的朋友们，你们给了我一次重生的机会。”
“等姐姐醒过来，她还会要求我们回去。”
“为什么？”
“她会认为，你已经不需要我们了，接下来，要做什么是你自己的事。”说到这里，摩严干脆模仿起姐姐说话的样子来，“你，还有你，你们俩回学校去读书。我回去经营我的书店！”
“你希望我去月亮郡。”国主说出了摩严不肯再姐姐和陈威面前承认的话。
“是的。”摩严恢复平静的情绪。
“为了什么？”国主看着摩严，问他，“我看得出来，那里有你痛恨的人和事。”
摩严沉默了一会，没有直接回答国主的问题。
他把目光从暗淡的屏幕上移开，将它移向偶尔透光进来的车窗外，若有所思地说：“月亮郡就是我们生命的圆心，她的生活，我的生活，我们的生活轨迹再大，也都是在绕着这个圆心画圆。无论走多远，月亮郡都是我们命运的起点。谁也没有办法真正逃出他的过去。”
说这一段话的时候，他的目光又凝聚在长孙琴的身上，看着她熟睡的样子，摩严轻轻地补充了一句。“姐，你那么爱读书，为什么就不明白这个道理？”
国主认真地倾听着，他明白接下来他无须插话，只需要耐心地等待，等待着摩严说出来，他心里隐藏很深的那个故事。
“这次跟你一起回月亮郡，对我来说，这是我与过去的生活对决的好机会。我还记得我那功勋卓著的父亲，并且我常常做着同一个美梦，梦见他临死前的那个夜晚。”
“如果不是大伯的帮助，我和妈妈早就活不下去了。整个月亮郡的人，都认为我父亲投降了阴雨联邦。”
“虽然大伯一直不准我回去，但回到月亮郡，一直是我在学校里，竭尽全力去争取成绩的理由。”摩严并不管国主有没有在听，或者听过以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他似乎很需要这样一个时机，需要这样，找一个不亲不近，自己却又很愿意相信的人，把自己按捺在心里的许多秘密，一股脑儿倾诉给他听。
“你希望我做什么？”国主忍不住问他。
“替我父亲报仇——”摩严一直看着国主，忽然，严肃的表情又变成笑脸，“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不，我不认为你会成为他们担心的那个样子。”国主同样看着摩严，目光是那样地坚定。这种神情，能比得上陈威坚信摩严时的样子。
人与人之间，并不是因为相处的时间越长，就能获得对方越来越多的信任。虽然生活中大多数人是这样的，但摩严从国主的神情中读出，生活中，还有一类人，从初见时，就对对方产生无限的信任。这与异性之间“一见钟情”的感觉相似。摩严在心里，把他和国主的关系，定义为“相逢恨晚，偶遇知音”。
“你知道吗，我们就像太阳和月亮。你是晴天国主，我是你的国民。在时间这个永恒的主题中，白天和夜晚相互交替，太阳，和月亮，分别成为两个时里的主角。当白天来临，所有的国民都在你的治理下生活；当黑夜升起，你不再工作，所有人回到家里，都是自己的天地。”
“第一次，听到你这样的比喻。”
“牵强吗？”摩严笑了。
“不，当黑夜升起，我也有了自己的天地。我和你一样，是我自己的月亮。”国主不再与摩严对话，而是沉浸在了他自己的心思里面。
“下一站，百丈崖中转站。需要换乘的旅客请下车，前往月亮郡的旅客，请进入车站酒店休息。列车将在完成安全检查之后，继续向月亮郡行驶。”车厢里的广播响起，同时，光线也变得强烈。国主被强烈的光惊醒，从沉思中回过神来。陈威和长孙琴，也带着疲倦醒过来。
“到哪了？”陈威极不情愿从沉睡中醒过来。
“百丈崖风景区。”摩严回答他。
“什么百丈崖，瞎扯什么，比得上咱们月亮郡的悬崖吗？”陈威不甘心就这样醒过来，对他来说，这一天的折腾，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精力，现在，睡眠对他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列车安全检查了，你醒醒，我们下车！”摩严继续拍醒陈威，但毫无效果。
“什么悬崖？”国主好奇了。
“进入月亮郡，只有悬浮列车通道，没有城门。如果不能坐这趟车，就得从城外的悬崖攀岩下去。”摩严一边扶起陈威，一边向国主解释。
“我告诉你，别动这个念头！”长孙琴醒过来，听到他们的对话，立刻警告摩严和国主。
“我倒真想试一试。”国主迎难而上，不顾长孙琴的反应。
“先别说了，来，帮我把这个胖子弄下车！”摩严说着，将陈威从座位上背了起来。
“你父亲，我和你一样希望还他一个清白。让他的牺牲，成为正义的象征。”下车的时候，国主忽然对摩严说起，他觉得有必要跟摩严说的一句话。
列车停靠的地方，是晴天国著名的风景区。人们纷纷走出车站，来到站前广场。国主发现，这儿的夜晚和都城一样辉煌灿烂。
“得先找个地方住下，休息一个晚上。”国主忽然来了兴致。
“你——”长孙琴可不愿意。早点结束这趟旅行，回到她温馨的书屋，才是她最重要的目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