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早上,张行一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是短信的提示音,睡眼朦胧的打开,隐隐约约的看见一行字:小一,我是你舅舅,正好在这里开会,今天下午有半天时间,我去找你。张行一眼睛睁开,使劲的揉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马上把电话回拨过去。
“喂,舅舅,你多会来的,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哈哈,昨天就到了,一直在开会,没有时间,就今天下午有点空。”电话对面传来宽厚的男声,张行一听到这声音也着实的高兴。
“那行,下午再见吧,我在华宇街,你到了给我发短信。”
“嗯,我知道了,好了,我在打些文件,下午再聊。”说完就压了电话。
舅舅可以说是张家村的骄傲,自己考上警校,之后留在北京当警察,不过是片警。就算是这样也被村子里的人津津乐道。张行一当初没少被舅舅教导过。那是一个正直沉默的男人,能给别人带来踏实的感觉。
张行一心情特别美丽,上午工作时也是美滋的,好不容易熬到下午,收到短信的张行一一阵烟一样的去接自己的舅舅。
在路口,看到穿着一身便装的舅舅,个子不高,皮肤黝黑,在北京上班还是没有把皮肤养起来。看到张行一健康状态,也是由衷的高兴,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嘿呀,小伙子总算是长高了,也壮实了!”
张行一就要拽着舅舅去吃口饭,不过他摇摇头说道“我也呆不长时间,刚吃过饭了,咱们两就不要整这些虚的了,把你的钱都存起来,好好孝敬你妈。”听到这么说,只得作罢。
两人相伴往张行一的小店走,经过茶叶店的时候,突然灵光一闪,问道“舅舅,你现在还下象棋吗?我记得你之前的棋艺不错。”
舅舅笑起来,说道“这个还真不是我跟你吹,前几天我们局搞了个象棋比赛,我是第一名,那会念大学除了读书就是跟舍友下棋,没有别的爱好,这几天一直没放下!”
张行一心思一动,说道“舅舅你可得跟我报仇,我邻居有位老头,下棋简直是棋神级的人物,虐我跟虐菜一样,你好不容易来一趟,一定得给我报仇雪恨!”
他舅舅溺爱的点点头,说道“好,我就帮你一次。”后者听到这个回答,赶紧跑到茶叶店,看见老头正一个人自己闲呆着,问道“您老今天有时间下盘棋不,我请来了一位高人!”
老人点点头,说道“正闲着没事干,我来会会你说的高人!”张行一顺势就想把棋盘跟棋盒拿出去,老人又说“今天不出去了,就在这里下一盘吧。”
张行一赶紧把他舅舅请进来,介绍到“这是我邻居,龙老大爷。大爷,这是我舅舅,在北京当警察的,今天好不容易来一趟,您可小心点。”
老人听到客人是警察之后,宽厚的笑道“年轻俊杰,你可要多让着点老人啊。”
“您可千万别客气,那都是张行一这小子说着乱玩的。”他舅舅也解释道。
闲话不说,两人摆好棋子,老人执黑,说道“我就托大了,红子先走吧,我后手。”张行一的舅舅听到这话也没有多墨迹,直接支炮。
这次张行一才体会到了老头的棋力到底有多么的高。当初自己舅舅一副象棋横杀张家寨无敌手,不过跟老头对上,还是一副颓势。始终的建立不到有事。而且老头这次连环马用的无比风骚,直接过河大杀。
张行一的舅舅有个习惯,下棋的时候喜欢手里握两棋子摆弄,今天也不例外,拿出两颗废子来回把玩。杀到淋漓之时,张行一掏出一盒烟,一人一根点上。他舅舅两指夹烟的时候,发现有一股子特殊的味道在自己手上弥漫。
第一开始,他并没有在意,以为是茶叶味,不过越下这股味道越浓。张行一的舅舅偷偷的观察一下这间屋子里另外的两个人,还仔细的看着棋盘,没有任何波动。
“这味道,怎么这么熟悉,我也没有喝过这么高档的茶叶啊..“他开始疑问起来,心境也乱了,老头的连环马如入无人之境。
就在他抬头偷偷观察两人低下头的空隙,老人用眼睛看了一眼假装研究棋子实际探究气味的张行一的舅舅,嘴角微微浮现出一丝残忍的微笑,之后又低下头研究棋局。不过刚才这一切张行一都不知晓,还没心没肺的仔细看着棋盘。
这一局,毫无疑问,老头只用连环马就活活将死了张行一的舅舅。说完就要收拾棋盘,张行一一下子就着急了,说道“哎呀,老爷子,好容易有人能跟你下个旗鼓相当,你就这么鸣金收兵可不好,再怎么说也得继续杀一盘啊。”
老头看了一眼棋盘对面的对手,说道“你舅舅的心乱了,不能在下了,不过棋不下,茶也到是能喝些。”说完打开茶盘的开关。不一会,茶香四溢。
由于职业的敏感,张行一的舅舅并没有就这么罢了,听到老人要留下他们两个喝茶,正是求之不得,这股子味道淡淡的,还略微有一些甜甜的感觉,奇怪的是,自己愣是感觉在那里闻到过这个味道。
就算是没有研究过过茶叶,但是好歹也是北京的警察,也跟上面的领导开过会,知道现在煮的茶是西湖龙井,价格绝对不菲,开始咂舌这老头看穿着不显山不露水,到真是大气。、
不一会,水开,老人自己过茶三道。之后给每个人倒了小小的一茶杯,说道“小伙子棋力不错,棋艺也比你这侄儿雄健许多,就是不知为何到后来乱了心性,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跟我们说说?”
这让张行一的舅舅很尴尬,难道是自己多疑了,就一个独身的老头罢了,为什么还这么敏感?所以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冒昧了,跟您这样的能人下棋,多少有些紧张。”
老人饶有兴趣的端起茶杯,慢慢品了一口,说道“哦,是因为这样。我不是能人,岂不闻能人背后有人弄,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老人罢了。”
不过这句话让在场的舅侄俩谁都不认同,都认为这老人是个“有故事”的人,不因为别的,光是因为老人身上的那股气,永远都从容不迫。
张行一的舅舅感觉这个地方实在是太压抑了,于是拉了拉张行一说道“多有叨扰,这茶不是凡品,以后有机会在跟您老切磋棋艺。”
张行一会意,也起身,说道“您老先歇着,我们就不打扰您了?”老头点点头,只是若有若无的看了一眼身后张行一的舅舅,眼神飘忽。后者也明显感觉到了来自老人的目光,不知为何,这个耿直的汉子愣是觉得有点针芒在背的感觉。直到两人都走出茶叶店,这种感觉才消散不见。
“小一,这老头看起来着实不简单,你是怎么跟他认识的?”这一点,有着一位公安的直觉,觉得这老头绝不如表面那样的老朽。
“这老头刚搬来没几天,对我挺照顾的。而且也好下象棋,下午的时候我老跟他切磋一两把,别看这老头穿的不显山不露水,盘这个铺子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价钱不便宜呢。”张行一这样的解释到。
“这个老头给我一种感觉,他的眼睛能看透你的灵魂一样,我刚才跟他说了几句话,是说话觉得如坐针毡,特别的不得劲。”他的舅舅说道。
“你这太夸张了吧。”张行一在一旁说道。因为他没有看见两个人那一刹那眼神的交汇。
“不,没有,你劝你跟这老人不要走得太近。”舅舅认真的跟张行一说。
因为就要坐下午的火车回到北京,两人也不能细致的聊聊天,最后舅舅跟张行一郑重的说“你一个人在外面不容易,不过不能干亏心事。不要跟别人勾心斗角,也不要玩那些花花肠子,做好自己就行!”
张行一点头,他当然知道这些话是舅舅对自己的期盼,也是一个中年警察的处事智慧。浩然正气,路途长远,不偏不倚,用心做事。
七点的时候,张行一的舅舅踏上回去北京的火车,不知为何,脑中又浮现出那个神秘的老人跟那股似熟悉的味道,皱眉,使劲想却什么都想不到。
晚上的时候,老头正准备打烊,魏天建带着那顶棒球帽突然赶了回来。老人停下手里的动作,把门打开,魏天建在后面偷偷打量了一会确定没人才进门。
“你怎么过来了?”老人站在后面,仔细的摆弄几个放的歪斜了的茶叶罐,背对着身子跟魏天建说道,没有看到魏天建因为充血而泛红的瞳孔。
“昨天老皇爷跟您说什么了?什么时候给咱们信?”魏天建不知为何深深的吸了几口气,这才问道,好像实在平复心里的激动一般。他的双手插在大衣兜子里,也不逃出来。
“没什么,以后‘四爷二少金不换’也该变变天了。”老人依然在认真的擦拭,没有丝毫转身的意思。
“老爷子,我听说老皇爷彻底的放权了,让他的孙女以后独挑大梁,您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了,就没有歇歇的意思意思?”魏天建的脸在帽檐的阴影中,也看不清表情。
“姓黄的洒脱,咱们都知道。我就不同,从小就穷怕了,认为什么东西还是攥在手里是最好的,况且我膝下无子,我放权给谁放?我跟他不一样。”老人沧桑的语气诉说道,这位始终喜怒不形于色的老人第一次话语中露出了无奈的感觉。
“有我呢,老爷子,我跟您也十来年了,虽然您的本事我一半没学到,但是看在我忠心的面上您是不是考虑一下?”魏天建终于说出来一直想说出的话。
老人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虽然声音不大,却能让屋子里的两个人都能听到。
“等不及了,要夺权了?”老人缓了很久才说道,这层脸皮撕起来容易,可是不管在怎么说也是跟了自己十多年的人,有些话说起来还是挺惆怅的。
“老爷子,您这话严重了,我就是想让您歇歇,这几十年,您实在是遭了老罪了,以后我养着您,给您一个康健晚年,跟老头们溜溜鸟,打会牌有什么不好?想你这样死撑着又能有什么好?”魏天建说道。
“我要是不呢?”这时老人终于转过身,眼睛看着魏天建。
“您老聪明我知道,我跟吴家勾结的事情您应该早就知道了。这一次他们是让你非死不可。不过我看在之前,跟他们好说歹说,他们才同意您要是主动放权,让您好好的享几天清福,你放心,我魏天建以后就是你的儿子,我给你养老。”
老人看着他,很久之后,眼神突然脆弱了起来,说道“我斗不过你们,你跟吴家说,这个软我服了,不玩了,这么多年我也累了。”说完好像衰老了许多年一样。
魏天建看到老人这幅模样,向前走去,说道“老爷子,你这样做最聪明,吴家说‘老皇爷’掌握的事情他们也知道,我知道这件事困扰了您一辈子,我现在就告诉你那件东西到底在哪。”
老人的神情明显激动了,颤颤巍巍的问道“到底在哪?”
“在我手里,我把它抄在纸上了,只要您看一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说完像老人靠近。很近了,魏天建突然暴喝一声,从大衣兜子里掏出一把长约十厘米的匕首,狠狠的冲着老人的头颅刺去,神情暴戾而疯狂,嘴里大喊“死去吧!”
“砰!”一声,是物体由高速瞬间停止的响动,而不是锐利物体刺中身体的声音。老人的身体跟魏天建比起来简直就像是小孩子一样,加上衰老,两人不可能是一个级别,但是老人现在就不可思议的抬起一条左胳膊,稳稳的架住了魏天建的手腕。
魏天建甚至使劲的眨了眨眼睛,觉得自己看错了,不过自己手腕上有枯树皮一样的质感,而且死死的握着,无论再怎么不可相信,事实就摆在眼前。
“小子,你太嫩了。”这时的老人终于不是那个昏昏老朽,而是被人称为混天倒江龙王爷的霸气男人,魏天建突然心口没有由来的一颤,他想到了五年前老人最后一次出手是多么的狠辣,容忍跟感情从来不是眼前这个老人的代言词。
魏天建脚下生风,将计就计,抬起左脚直接踹向老头的膝盖。过招之间,从来不讲究招数好不好看,如果能重挫敌人膝盖,就算那人有天大本领,也只能在地上躺着了。不过老人甚至都没有低头看下面的路数,另一手直取魏天建的咽喉,整个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点的拖泥带水。
后者一看这情况,只能收势,握紧匕首往后退了两步,说道“你果然狠心,我都做到这个地步你还是不相信我,还有防我的后招。”
老人没说话,胸口微微的一起一伏。魏天建看到他的这个情况,哈哈大笑,说道“你三十年前是龙王爷,不过你现在终究是老了,我敬你是条汉子,你放心,我一会肯定会给你留个全尸!”
老人没说话,摆了个防御的起手式,魏天建心惊,这老不死的可从来没有在他的面前用过这架势。老人这才淡淡的说道“小子,看好,这个叫太祖长拳。”
魏天建一直研习欧美的自由搏击,一直不屑于中国的传统武术,看到这里还心想:到底是老了,这花架势能有什么用?”说完右手反握匕首,弓背抬拳,标准的拳击姿态。本身自由搏击跟泰拳一样,讲究高效率的搏杀跟致伤,动作讲究极简随心,还有一个重要前提就是双臂的力量。
魏天建首先发难,两步上前,也没有太多招式,双腿站定,直接挥拳像老人瘦弱的身体轰去,不过老人看见这架势也不着急,轻巧墩身,一个极其伶俐的鞭腿使了出来。几乎是眨眼间,魏天建壮硕的身体就被扫倒。
老人欺身向前,右手成拳,微曲腰身,直接朝着魏天建的面门打去。后者反应不可谓不快,用强力的腰部力量,强行使出一个伏地挺身,踉踉跄跄的勉强站稳。摇了摇头,心想绝对不能轻敌了,这老不死的这几年都没有出手过,没想到身手还是这么了得。
老人并没有趁胜追击,再一次摆出起手式,不过跟刚才的姿势并不同。好似是提醒又好像是自言自语,说道“这是攻击势,扭步断肘。”说完双腿交叠,眨眼间攻进魏天建面前。知道老人拳脚功夫非同一般,这一次魏天建直接使出匕首,左手稳住门面,右手反握匕首向老人枯瘦的胸部刺去。
老人突然停身,胯部左转,左肩跟上,轻巧的避开匕首的锋芒,一双铁肩直挺挺傍到魏天建的胳膊上,吃痛放落匕首。之后顺势半身跟上,另一只手直冲咽喉。
魏天建胳膊吃痛,正吃惊之间,拳风忽闪而过。“咚”的一声,铁拳打中魏天建的鼻梁,不过老人并没有继续攻击,收势站好。另一旁献血直流,满嘴都是血腥气,痛的整个脸色都是发青的,估计整个鼻梁骨都被打断了。
“老不死的,是你逼我的,我不想发出这么大的动静。”魏天建的眼神再一次疯狂,脱了上衣,腰带上赫然别着一把手枪,国产54式。
一直从容的老人这一次才真正的变色,这个小玩意可以说是任何功夫的克星,自己在这么灵活,都不可能在这么狭小的空间避开距离自己不足五米的手枪。
“哈哈,我本想一刀捅死你,没想到你还反抗,没办法,只能用这手枪了。你放心,这家伙是仿制的,威力没那么大,一枪打进你脑袋你可能一时半会都死不了,怎么样,是不是很后悔在我的刀下苟延残生了这么长时间?!”魏天建敢来单枪匹马的面对自己,自然有所依仗,这一点他早就想到了,没想到竟然是手枪。
魏天建的眼神一冷,说道“行了,跟你浪费太长时间了,不跟你废话了,下辈子别在做这么有本事的人了,始终都是遭罪。”说完猛然一扣扳机。
与此同时几乎是瞬息之间,老人蹲身,脑袋上面“砰”的有了这么一个动静,不过没有丝毫停顿,迈了一个大步,右脚死死的踩住刚才掉在地上的匕首,这时魏天建已经瞄准,就看两人的动作谁更快了!
老人的脚前松后紧,让匕首微微的向上翘起,之后猛地向前一搓,匕首眨眼间就被踢了起来,与此同时魏天建的枪也响了..
“小子,有的人花一辈子练功夫不是你说的脑子都有病,真正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都是好玩意。我让你跟我学功夫,你偏要学什么自由搏击。”老人抬起头,看见魏天建错愕的脸庞,自己的胸口被破开一个口子,以及能看到匕首的把手,正因为太吃惊,连举枪继续射击都忘记了,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胸口,不敢置信。
“吴家拿你当枪使的,是你太认真了,傻孩子。”说完悠悠一声叹息,说完之后,那雄健的身体也倒在地上,死不瞑目,至死手还摸着匕首。
老人也并没有得意,呆呆的看着跟着自己十几年的人,从一个小伙子熬到现在几近中年,却落得这么个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