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南路的麻辣烫馆还是人满为患，我和阿撒找了马路边的一张桌子，路边不时有人走来走去，灯光下阿撒显得心事重重。
“怎么了？又一副苦瓜脸。”我随口问道。
“没什么。”阿撒叹口气，“我早就不愁了，就是现在该干的事太多，心烦！”
“是呀，一边要跳舞，一边要找盖金窝的金子，是够忙的。”我忍不住开玩笑。
“你别拿我开玩笑了，等我真找到金子，可能老得都嫁不出去了。”
“算了吧，追你的人还少？你要是宣布想嫁人，你门前排队的多了去了。”我逗她，然后两人一齐哈哈大笑。
“那你就娶我算了。”阿撒做了个鬼脸。
“哈，难道我不想活了？真娶了你还不叫别人骂死？”话是这么说，可我还是一怔，怎么我一点儿信心都没了呢？我以为多年的生活让我变得成熟了，其实只是变地懒惰迟钝无聊了而已。
阿撒随即换了认真的语气：“说真的，你现在工作到底怎么样？你们总不会像我吧，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
我沉思着说：“我现在还勉强过得去，你以后怎么打算？”
阿撒想了一下说：“晓天，你替我想一下，看看有什么我可以干的，我不想再跳舞了。现实就是这个样子的，完美的东西是找不到的。很简单，当你不能改变生活的时候，你就要为生活而改变。”
我吸了一口气说：“别那么悲观，一副小资产阶级情调。人生是和时间赌博，最终大家都是要输的。但努力是不会有错的，至少我努力过，虽然最后我得到的是面包，不是馒头，但能吃就行了。”
阿撒为我的比喻大笑不已，笑过后，我说：“阿撒，我最近在做一件很难的工作，你要是不怕吃苦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做。”
阿撒问：“什么事？只要能赚钱，我什么都能干，只要不出卖身体！”
我说：“是追债。”
阿撒想了想说：“没事的，我可以做。另外，你不知道，我还练过武术呢，假如遇到什么事，我还可以保护你。”
我伸出手在她的肩上拍了一下说：“阿撒，别这么快答应，你要仔细想清楚。其实，你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意志强悍，这份工作如果做不好，结果就是四处奔波，朝不保夕。”
阿撒的左手深深地插在黑亮的长发里，她说：“晓天，我不怕，我要让我妈妈过上好日子，让弟弟能够读完大学。”
阿撒的坚决让我心绪不宁，回到家里，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努力地回想着记忆中那些意志坚定让人敬仰的女性：靳羽西、阿信、德兰修女、希拉里……阿撒尽管承受了那么多不幸，可是与她们相比，她毫不逊色。
第二天早上，我打电话给阿撒，叫她穿得正规点到我公司来，说我在办公室等她。然后我又把根据阿玲给我的资料整理的公司行政管理手册草稿打印好交给前台，让她给辜总和张总审阅。
阿撒很快就到了，她穿了一套黑色带条纹的职业装，戴了副墨镜，看起来很酷，我开她玩笑，“怎么，大姐大啊？”
我们下了楼，周强早已经在楼下停车场等我们。周强是客家人，驾驶技术很好，从不多说什么话，我们工作时他也在一边助威。由于他长得比较黑，所以总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感觉，平时他还会找没人的地方帮我练练车，后来我驾驶技术很好跟他是有直接关系的。
这次我们要去追债的对象是一家小厂的老板，姓许，他的厂在凤凰岗，我们之前见过面。下午两点多，我们将车开到许老板的厂门口，因为事先已经联系过，所以保安没说什么便叫我们进了门。许老板的办公室很简陋，到处是油污，一张办公台，一套露了海绵的旧沙发，桌子后面坐着的就是他。
我一进门就说：“你好啊，许老板，今天你无论如何也得把钱还给我们啦！”
许老板满脸堆笑地说：“呦，晓天啊，怎么今天有空来我这里啊，还带了个靓妹，快坐，小李倒茶。”说话间，外面跑进来一个长得胖胖的女孩子，拿一只壶给我们倒水。
我说：“许老板，我们来一次也不容易，给个痛快话，你今天能不能把钱还了吧？我们兄弟今天还有别的事情呢。”
许老板说：“晓天，你别急嘛，上次你来我不是说过了嘛，我不是不想还，实在是因为我最近手头有点紧，你让我缓上一段时间我一定还。”
我说：“许老板，我们公司这钱你欠得时间也不短了，一年多了，前面是于子明负责，现在我负责，以前你肯定是没少请他玩，所以他不认真找你要。现在我负责，你今天就说，这钱你还是不还？”
许老板脸上有些挂不住，沉下声说：“晓天，你一个打工的，这点钱在你们那儿不是小意思，何必为了它伤了咱们之间的和气呢？”
我拉把椅子坐在办公室中央，淡淡一笑：“什么和气？你还了钱咱们就还是朋友。”
这个时候，阿撒看起来好像没事一样，站起来，走到许老板身后的窗口向外看。我和许老板继续你一言我一语地扯着债务的事儿，不论他说什么，我就两个字——还钱。
磨了差不多有一个小时，许老板终于按捺不住了，发作道：“晓天，告诉你吧，想要钱没门儿！老子反正是债多了不愁，逼急了，老子就跑路。”
我冷冷地说：“今天拿不到钱，我就在这里不走了。”
许老板怒吼起来：“看来得给你点儿教训，小李，叫几个人把他们给我轰出去！”
这时，一直在窗口向外看的阿撒一个箭步冲上去，从后面掐着许老板的脖子把他的脸摁到桌子上。许老板半边脸贴在桌子上，大喊：“你想干什么？”一边用手向阿撒身上招呼过来。阿撒见他反抗，手一用力，许老板立刻嚎叫起来，“疼死我啦！”接着她顺手拿起桌上的裁纸刀。
外面已经有五六个人拥了进来，手里都拿着家伙，我一见不好，也抄起了椅子。
许老板一见来人，也来劲儿了，用手抵着桌子，拼命想站起来，一边挣扎一边喊：“臭婆娘，你赶紧放开，要不然叫你好看。你们几个快动手，她还杀了我不成？”
阿撒一只手按住许老板的脖子，另一只手把裁纸刀抵住许老板的右脸，高喊：“谁敢动手！”
锋利的刀在许老板脸上划了个小口，他吓得大叫起来。我大喝一声：“叫他们都给我滚出去！”
许老板没说话，阿撒手稍一用力，许老板赶紧喊道：“快出去，快啊！”
我冷笑着：“怎么样？许老板，你是还还是不还？”说完，我抡起手里的椅子在许老板的办公室里一通乱砸！
“晓天，我求你别砸了！我还……我还……小李，快去保险柜里拿十七万来。”
不到两分钟，钱拿过来了，我把钱放在阿撒的包里，叫许老板在我事先准备好的还款协议书上签字画押。
阿撒左手紧紧地环着许老板的脖子，右手的裁纸刀抵住他的喉咙，架着他走到门口。我一手拎包，一手握住那把椅子。门口的人虎视眈眈地看着我们，可谁也不敢上前。我把包抱在胸前，后退朝停在外面的车走过去。周强见势忙发动引擎，阿撒叫我先上车，然后一把将许老板推倒在地，一个闪身钻进车门。周强一踩油门，车子嗖地冲了出去。
回龙岗的路上，我打电话给辜总汇报情况，特别是我讲到阿撒用刀威胁许老板的时候，他十分感兴趣，说他晚上正好没有事，想会会这位女中豪杰。
我问辜总，手里的现金怎么办。他说你直接去朱之远厂里给他一半，剩下的还是存在你私人账户上，不过要注意，与朱之远厂里的手续一定要交还给张总。
我答应一声，但总觉得辜总这样处理我与公司的财务问题有些不妥，便在途中借口下车找厕所，跑到一家复印店把许老板的资料复印了下来。
回来的路上没塞车，阿撒也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揉着胳膊，我问她怎么了，她说可能是刚才用力过猛扭了一下。我说反正时间还早，等下买瓶红花油到我家，我再去公司交账，现在咱们先去朱之远的公司。
我和阿撒走进朱之远办公室，朱之远一见阿撒眼睛都发直，当我们把钱放在桌子上的时候他看都不看，只是看着阿撒不说话。我怕他出丑，就提醒他快办理手续，他这才如梦方醒，叫财务过来给我们打收据，又说要请我们吃饭。
我说辜总晚上找我有事，他说：“没关系，我请，等下叫他过来不就完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