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跟卓柔说。”李小刀平视前方，漠无表情，也许是还没有从任务中脱离状态。
“谢啦，”简雨随口答了一句，忽然觉得很窘，“我说……你这么说好像我暗恋谁似的……”
“我看了校园新闻网的八卦专区后猜的，无责任联想。”李小刀的声线毫无起伏，“那个女孩是很特别，你更喜欢卓柔一些，还是韩小鱼？”
简雨想了想，“我不知道，卓柔实际上离我太远，我够不到，只能发花痴，发花痴算喜欢么？”
“不算，那韩小鱼呢？”
“我只是不想看她被人欺负。”简雨挠挠头，“别的都没啥，要不是你，我也搞不出那么大场面来。”
“听说她以前踹你踹得很漂亮。”李小刀恢复了一些表情，转头饶有兴趣的看着简雨。
“不叫踹好吧？踹也得近身了才能踹，连手都没摸过……”简雨缩缩脑袋，“我不怪她，虽然她没有选我，但那时换了别人也不会选我的对吧？李庭全身上下哪儿都比我好，李庭那时候也那么喜欢她。”
“可是一年之后李庭不再喜欢她了，你还会伸手帮她。”
“也许当时我跟韩小鱼在一起了我也会变得不喜欢她了……谁知道呢？”
李小刀点点头，“如果只是想当有义气的好朋友，做到这一步也就够了，以后别多联系了，她会因为记着你而错过什么优秀的男同学吧？
你跟她没有机会的，选择了那个学院，等于选择另一种人生，我应该不是第一个跟你说这句话的人。”李小刀传授着自己对女孩的经验。
“我懂的。“
“你现在有女朋友么？”简雨忽然想起了这一节，此刻在这辆法拉利里有种微妙的对话气氛，外面瓢泼大雨，路灯绵延着去向远方，是个可以愣充好兄弟谈谈人生的机会。
“没有啦，名正言顺的女朋友我还真没有过。”李小刀轻笑一声“不过我对女孩的理解还是比你强很多。”
“那你一直都光棍咯？那你谈什么感情经，你跟我差不多嘛。”简雨对于李小刀如此坦荡的回答觉得很没意思，要是李小刀遮遮掩掩或者有点娇羞什么的还有点意思。
“我看书学习。”
简雨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对了，你可不知道今晚多扯，有个美食节目的记者来访谈我。”简雨想了想说。
“我给他们节目打了电话，说今晚有人在Aspasia包场，那家馆子贵得很出名，居然有人包场，他们当然很好奇，就一定会派记者去采访。等新闻上了美食节目，李庭会看见的。想起来是不是很好玩？”李小刀脸上一脸的笑意。
简雨竖起大拇指，“卧槽你真阴毒……我靠，你好像在飙血……”
李小刀低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小腹，白色的衬衫上一抹惹眼的血红色。
“帮个忙，”李小刀说，“手套箱里有纸巾盒，你帮我拿几张纸巾可以么？”
他一手按着方向盘，一手接过简雨递来的纸巾，撩起衬衫，把纸巾按在腹部侧面，平静地继续开车。
“刚才任务完已经包扎了，可是自己包扎得不太好，有点渗血，没事。行动里出了点意外，玻璃扎进去了，这种程度的伤不要紧，我们到达学院的时候就能愈合，只是希望快点止血，免得过安检时麻烦。”李小刀擦了擦血迹，把纸巾随手扔往后座。
“你不要去医院挂个号什么的？你这因公负伤，按照我们中华上国的规矩，不仅该有带薪休假，领导还要来慰问不是么？难道学院会催你带着伤回去报到？”简雨有点傻眼，李小刀对于伤口的态度好像是车座椅上被圆珠笔画了一道似的轻松。
“只是小伤，跟他们说了又会让我去检查身体……那种上上下下全部检查那种....很麻烦。”李小刀看了简雨一眼，“帮个忙，不要对别人说，算是你还我的人情咯。”
自己处理伤口绝不是什么享受的过程，但是李小刀清楚地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去医院。连一个医学院的新人都能看出他的伤口愈合和正常人不一样，那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好吧，这个秘密保守得真值。”简雨说，“谢谢……伤这么重，要是我跟你一起去，大概会玩完吧？”
“不算重，我身体很坚韧，我自己试过，刀扎进去，一两寸深的伤口，只要不伤到血管，大半天就能愈合，两天就彻底好了。”李小刀的语气平静的好像那个身体根本不属于他，而是不负责任的医生拿着解剖刀，面对一截干枯了千年的木乃伊。
“不会吧……你拿刀扎自己？”简雨惊了，这是变态才能干出来的事儿吧？
“你第一次发现自己是个异类的时候，不害怕么？害怕完了，就想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李小刀说，“不过我很谨慎，拿着一本解剖书参考，从不会伤到动脉肌腱和骨头的地方小心地扎了一下。”
简雨想像那个场景，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其实我觉得我一点都不异类，超正常的。”简雨叹了口气，“鬼知道怎么就混进学院，和你们这群疯子一起。”
“不，你很奇怪。”
“奇怪？一个正常人类在超人学校里当然显得很奇怪。”
“意能力虽然不一定是个好东西，但它意味着能力和地位。你是学院里唯一的‘特’级，教授们认为你也许能拯救世界，可你对此完全不热衷，不奇怪么？”
“奇怪的人总是在别人眼里显得很奇怪，自己看自己就觉得很一般啦。”简雨双手枕在脑后，靠在舒服的赛车型座椅上。
“就好比你拉风拉到爆，所有女生都想要是李小刀这样的大帅哥跟我多说几句话那在女生圈里该多长脸，你要是赏脸摸摸哪个女生的手，估计绯闻就传遍全校了。可你觉得自己的手很金贵么？被你的手摸了就幸福了？你上厕所保证不用那只手擦屁股么……”
李小刀淡淡地笑笑。
“谁期望我拯救世界？”简雨看着窗外，低声说。
李小刀愣了一下，不解地皱了皱眉，“为什么这么说？你是唯一的‘特’级，很多人都对你怀有期望。”
“当然咯，要是拯救了世界，一定会有人来喝彩，他们还会发我奖章什么的，要是不保密的话全世界报纸头条都是我的，情书哗哗地收，周游世界作讲座，题目是《我的战史》、《我拯救世界的心路历程》，讲完了有人给我献花……”
简雨说，“满世界的人都为你叫好，可你连那些人是谁都不知道……我费老半天劲儿辛辛苦苦地拯救了世界，就是为了看那些我都不认识的人冲我鼓掌？”
“校长会为你鼓掌，还有陆教授，断空教官，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也会。”
“你们期待的那个简雨是盖世强者版的简雨，不是我这个版本的。”
“版本？什么意思？”
“我真的觉得自己很一般，学院什么的，都是搞错了。十八岁以前我过的每一天都很正常，有一天忽然一切都不一样了，有人告诉我其实我很牛的，其实我超级能打，超有潜力，只是我自己没发现。
我过去的十八年里都过错了，原来我根本不是简雨，我其实不是我，未来一定成为英雄偶像。有人怀疑但是也有人对我很期待……”简雨耸耸肩，“但我自己知道，真的我根本不是那样的。”
“真的你？”
“大概就是喜欢睡懒觉打游戏没事就自己发呆东想西想，喜欢一个人三年不敢表白那种……还喜欢到处吐槽，又不会聊天，没钱没长相。”简雨仰头看着满是雨点的天窗，轻声说，“我自己是什么样的我自己当然很清楚，我能做什么我也知道，我真的...救不了谁。”
李小刀这次沉默了很久，“我没有想到你会这么想。”
“我当然很想被人说我牛逼，很想女生觉得我牛逼喜欢我，如果真的世界很危难别人都不成了要我硬顶上，我就算软脚也得拄个拐棍站直了。但不是这样……”简雨说，“你明白么？”
“我想我明白。”
“其实刚才在Aspasia里我一直想，如果韩小鱼因为我英雄救美又请她吃那么贵的饭拉风拉到爆而跟我说她喜欢我，我该怎么办。”简雨扭头看着李小刀。
“会拒绝？”李小刀不解。
“嗯，”简雨点点头，“因为那样她喜欢的不是我。其实我连Aspasia是什么都不知道，我也没有高雅的品味，更不知道那些红酒到底有多贵多好喝。我根本请不起她吃那么贵的饭，我的信用卡还欠着钱。
请她吃意大利菜的其实是你，你当然好咯，是女生都会喜欢你吧？换了我就算请客只能在摊子上吃点烧烤什么的……但是只能请得起烧烤的那个我也希望有人喜欢我……可我只是个废材。”他抓了抓头，忽然觉得有点窘，“说乱了……”
“你是天才，相信我。”李小刀幽幽地说。
简雨沉默了，他不知道该怎样作答，他摸出手机点亮屏幕。
很多未读短信，陆教授、克莱尔，校长，还有很多他记不得叫什么名字的同学，倒像是商量好的。手机真是个好东西，好像前十八年加起来都没听过那么多的生日快乐，满满一屏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