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逸头昏眼花地捂住额头，好半天才觉得好受一些，看着地上洒落的剑屑，心里在滴血，败家，太败家了，这败家的老头。这种利剑放在坊市间少说也能卖个几百两银子，足够在丽春院喝好一阵子的花酒了。
火老头见他脸上肉疼的表情，鄙视道：“不就是一柄破剑么？不仅在淬火时伤了剑刃，在时节上还受了毒月暗伤，简直就是失败之极，也就是外面那一无是处的糟老头才将会将这种破铜烂铁当宝贝，还好意思拿到我老人家面前显摆，也不知道丢人。小子，你可千万别学这种人，把老祖宗留下的宝贝都丢光了，一大把年纪了还没有一点长进。”
这剑竟然是那老铁匠所铸？秦逸惊讶不已，看来人果然不可貌相，一个老眼昏花的老头竟然能铸出这种利器，也颇为难得了。回头得找这位师侄讨要几百柄这样的利剑，武装到秦府的护院马夫丫环，到时候利刃在手，天下我有，杀人越货，打家劫舍，无往不利啊。
火老头扔掉手里的剑柄，缓缓道：“铸剑须配合天时,一年中以春秋两季最佳,夏天太热，冬天太冷，皆会影响材质,尤其农历五月,俗称毒月,聚积各种毒气；而七月则为鬼月，代表至邪之气,对象徵正义化身之剑,皆不适合。除节气之禁忌外,天阳亦有属於自己之最佳时辰,因生肖属龙,而龙之地支为辰,因此选择於辰日、辰时铸剑,於三龙调合下,方可铸造出完美无缺之名剑。真正的名剑，是有灵魂的，是铸剑师用凝魂术将灵魂一起炼入剑中，铸造过程直可惊天地泣鬼神，铸成的剑甚至会有神性，称之为灵器也不为过。”
秦逸听得颇为向往。铸剑之道，一脉相承，甚至被朝廷列为国家级机密，以至于锻制刀剑的史料，刀工名录，各系的锻造方法，在书籍秘本中出现不多，可谓是极为禁忌的话题。今日闻听火老头一番话，实在是胜读十本小黄书，让他隐隐觉得自己触及了那道神秘的门槛，自然欣喜不已。
这小子正经起来倒也人模人样。火老头见他用心记忆，心里十分满意，续道：“铸剑之道，源于上古时代，而现于中平年间的百炼精钢则是刀剑铸造的最高水准，所谓的百炼钢成绕指柔就是巅峰之作。四百年前，天下四分，社会大乱，十室九空，百炼钢的锻造技艺逐渐失传了，以至于现在的民间工匠想百炼，就得反复加热，折叠锻打一百次，可惜这样的锻冶太费工时，动辄数十年，才得宝刃三五把。”
“否则，我朝大军能有利刃在手，足可傲视天下，驰马北原，何来现在的北原虎狼之患啊。”火老头神情悲索，扼腕叹息道：“倒是东倭弹丸之地，将百炼钢的技艺学了个有模有样，可悲可叹啊。”
咦，这老头分明就是忠心耿耿的保皇党人士。秦逸见他悲天悯人的样子，心里十分赞叹。北方虎狼之患秦逸倒是知道的，在他九岁那年，北方外族入侵，自己的两位哥哥就是在那时“保家卫国，匹夫有责”的号召下应征入伍，随朝廷大军北上，算算已有四五个年头。北原之地苦寒，民风彪悍，外族战力强悍，被戍边将士慑称为狼族，以示其邪恶狡猾之意。而东倭流寇时常参杂其中，凭借手中利器，为祸边境，烧杀抢掠，为所欲为，对中原之地更是虎视眈眈，形成了本朝以来最为悲哀的虎患。
两人感叹一阵，火老头正了正神色，道：“小子，今日我传你的是合成铸剑之术中的凝金术，相传为蛮角祖师所创，端是神奇无比，你小子可要用心领悟，否则你一辈子入不了铸剑大师的门槛，只能当个不入流的铁匠，每日在炉火铁汁中厮混。”
“老头，你是说我学了这凝金术就不用打铁了？”秦逸顿时听出了其中关键，急急问道。
“哪有这么简单的事情，当今最为悲哀的是铁匠只会打铁，剑师只会铸剑，要知道打铁和铸剑是密不可分的。”火老头仿佛看穿了他心思，摇摇头道：“世间凡人铸剑，往往采用精纯的原矿反复锻冶，排除杂质，以得到所谓的真钢。殊不知，大剑之刃，金只三分，铸出的刀剑也不尽相同。而我门所秘传的凝金之术，可使杂质尽出，得到最为精纯的精金。小子，你看好了。”
火老头神色凝重，缓缓托起身前一块淡红色的矿石，双手结成一个诡异的手印，指尖突然有些淡紫色的火焰，猛的腾了出来，煞是好看，却又显得有些诡异。
咦，老头这是在变戏法啊？秦逸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想起了街头艺人耍杂耍时神鬼莫测的技法，差点搬个凳子占个好位置看戏了。
火老头深深吸了口气，体内劲力催动，房间之内，温度便猛地上升了许多。
秦逸吃惊地倒退几步，那小小的紫色火焰妖艳而凄美，但温度之高却出乎人意料，炙烤得自己脸庞几乎绽裂开来，也不知道这火老头使用了什么秘法，竟然承受得住这等炙热。
只见火老头凭空托住的原矿在烈焰中冒出丝丝青烟，散发出黑浊之气，接着是黄白、青白，矿石在身上出现了点点肉眼可见的孔洞。
火老头双手缓缓不断蠕动，不断压缩，那炽热的温度，一刻不停的煅烧着矿中的杂质，形状不断变小。这可比用木炭煅烧原矿，然后趁热打铁挤出其中杂质高明了何止百倍。
半晌之后，火老头手中的紫色火焰逐渐消退，最后完全的消失。而手中原矿，已经被锻冶压制成拇指大小的黑色小块，散发着幽幽寒光。
火老头缓了几口气，显得有些疲累，脸上却带着得意的神色：“喏，这就是用凝金术煅烧出的精金了，其纯净程度比外面那老头子敲打的木纹钢强了何止千倍。”
秦逸对这老头的强大已经是五体投地了，凝神思索了片刻，问道：“老头，你这是什么火？竟然如此厉害。”
“这是我四处游历时偶得的紫火。”火老头看了他一眼，道：“世间充斥着各种异火，紫火只是其中一种。异火按颜色可分为赤色、黄色、金色、白、蓝色和无色。其威力依次而递增，直至返璞归真的无色。异火聚集了天地之威，采取十分不易。紫火并不是纯粹的异火，是一种参杂了杂质的火种。想当初我也费尽了心力。也就你小子走运，你身上的九阳之火为真火，可调和世间各种异火，比我老头子的紫火可强多了。”
秦逸点点头，又闭上了眼睛，摸摸揣悟，这次隔了半盏茶功夫才睁开眼睛，问道：“老头，我还是不懂，你到底是如何烧熔矿中杂质，而不损原矿本体所含的精铁的？”
这小子悟性不错，问到了点子上了。火老头满意点点头，满脸正经道：“这就是凝金术的秘要了。相传当年蛮角祖师外出四处寻找天陨神石为黄帝炼制兵器时，妻子兄弟却为蚩尤所杀。自此祖师爷精神恍惚，一日炼剑时又想起了惨死兄弟妻子，心中悲愤，以炉中炭火为引，竟将三柄刀坯凝神炼化，合成了一柄神刀幻陨，幻陨除具三刀所长外，更锋利无比。黄帝称奇，命祖师爷研习，祖师穷毕生之力，采集世间异火，终于参透合成之术。但因为每次使用合成术时，必须心怀愤恨，将怨恨与自己的灵魂一起炼入所合成的兵刃才能发挥最大的威力。蛮角祖师爷弥留之际警告后人要慎习此术，否则为异火所噬。修习凝金术有最重要的两个种条件：火种和灵魂操控力！凝金之时，以内劲催动火焰，然后以精准的灵魂操控力控制火候，方可煅尽杂质，再结合本门最为神秘的凝金术方阵，汇集天地之威，方可得到最纯净的精金。”
“老头，我也来试试？”秦逸兴致勃勃地道。
火老头微笑着点点头，警惕地四下望了一番，这才低低地在他耳边传授起秘诀来。
秦逸略微有些恍然地点了点头，眼眸微闭，体内那隐约的炙热微微波动，掌心微微发热，尝试了良久，终于在左手指间缓缓凝聚起点点阳火，将整个手掌照得一片金黄。
“嗯，还不错，第一次就能转化出火焰了。”火老头望着他掌心那抹金灿灿的颜色，点了点头，将一块原矿放在他手心，沉声道：“你按照我所授的秘法，凝神控制住火焰，细细感受矿石的内部。”
秦逸依言闭上双眼，心神缓缓凝定，用去了接近半小时的时间，却只是将那矿石烧得稍微有点热乎而已。
“老头，我一定会努力的。”秦逸睁开眼见火老头摇头叹气，对他甚是失望，顿时羞愧难当，差点将自己埋进裤裆藏起来，急忙指天发誓。
“小子，你这算是不错了。慢慢来，我看好你哦。”火老头眼睛眯了起来，笑得像只阴谋得逞的老狐狸。
我日，这老头的笑容怎么这么熟悉呢？秦逸呆呆地瞧着他，心里隐隐觉得不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