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关镇中学是一所区级完全中学,辐射容纳着周边七乡一镇方圆70多里一千多名学生的就读。全校25个教学班,教师一百三十多名。语文教研组是个大组,秦子珺一直担任着语文教研组组长的工作。她是这个学校的骨干力量,不仅仅是带领十六七个语文组的成员搞好语文教学教研工作和自己的语文教学工作,教学水平一流。而且是全县乃至全地区的模范班主任。工作常常受到业务主管部门和区县级政府的表彰奖励,同时深受学生们的爱戴。
每星期六下午是教研组活动的例会时间。早上九点半学生放学后,教师吃完早饭,仍按平时上课时间的十一点到各教研组长房子开会。
十六七个教师,每周六一次拥入子珺的房子,尽管有些老师也带着自己的办公椅子,就这样,里间子珺的大床和外间江波的小床依然是座无虚席。里间子珺的卧室的大床一般都是女教师去坐,男教师大多自然的带上自己的坐椅,因为子珺的房子永远是干净、整洁、温馨的。子珺是高中部的教师,三年一个小循环,今年她带的是高二两个班的语文,每周十二节课加上早读辅导,作文批改共18节课,高二星期六不用补课,教学上轻车熟路,加上家务不多,显得较清闲。平时有大量的时间可以阅读书报杂志。子珺很喜欢读小说,尤其是台湾女作家琼瑶、三毛的作品,只要是能买到,借到的她都拿来发奋的阅读。她喜欢琼瑶作品中婉约缠绵的爱情故事,欣赏琼瑶唯美主义的写作手法,崇尚三毛娴熟的驾驭文字能力、独到的艺术视角和优美的叙事方式。更重要的一点是三毛虽然比荷西大了六七岁的年龄,但是两人却生活得和谐相濡以沫,情趣一致,相得益彰,始终保持着不泯的童心,过着神仙情侣般的生活。
张莺也是高中部的语文教师。她去年回来时正赶上初三一个语文教师坐月子,她接手代了那个毕业班的课,今年随年级进入高中部,代的是高一两个班的语文和高一(3)班的班主任。她也是个小说迷,由于正值青春花季对美好的爱情充满向往,所以对琼瑶的小说更是爱不释手,这样张莺与子珺不仅同在一个教研组工作,又同时热爱着琼瑶的作品,有着同样的兴趣爱好,两人经常换书看,交流读书心得体会。很自然的关系非常密切起来。
秦子珺虽然年龄大出张莺许多,但毕竟一直是单身,又有江波这样一个英俊出色的干弟弟。这样,张莺对子珺就又多出一份亲情式的依赖感来。
今天开会,张莺没有象往常开会一样,五六个女教师都挤在里间子珺那干净漂亮的大床上,而是坐到了外间江波的小床上,而且还坐在放被子和枕头这一头,时不时在枕巾上用手抚一抚,看似是无意识的把枕巾铺平,其实是她很想念江波而做的下意识的动作。
张莺还是大前天从江波的房子回到舅舅那里到现在,她没有见到过江波。奇怪,江波这几天好象老是躲着她似的,晚上上夜班,早饭、午饭也不知回家来吃没有,反正她一直没有见到他的影子。
星期三那天早上,张莺从医院出来回到舅舅家,打了一个照面儿,见舅舅舅妈都不在家,她取了一本书锁好门,就朝学校跑去,二四六早读是语文课的,一三五早读是英语老师下班辅导。所以她不慌不忙的翻开教案预习一下一会儿要讲的内容,高一语文她是教第一遍的新内容,所以,每次上课前,把备好的教案都要再看一遍。教案翻开了,半个多小时的早读过去了,她却什么也没看进去。
在教师伙上吃了下午饭,她就回去看舅舅,想把心里的“结”跟舅舅说一下,反正她这一阵总感到时而幸福得不得了,时而又失落的不得了。幸福是因为觉得从此也许自己就会永远拥有江波了;失落的是江波那种自责的口气让她感到心里特没底。在这时,她总想与无论是谁,只要能与她谈起江波或谈到江波,她就觉得这人就是最亲切的伙伴了。
张莺平时也是在学校住校,学校给她分了一间小房子,作为办公室兼宿舍,当然她不能象子珺那样拥有着那么大的一个套间房子。一来子珺是成了的家单身女子,毕竟有一些家具之类的东西,二来她是教研组长,经常开教研组会,得放到她的办公室兼宿舍里开。她也没有小灶房,就平时在教师伙上吃,逢节假日,舅舅家里改善伙食时也常叫她过去吃饭。
她走到离舅舅家不远处,就看见舅舅在门上修剪花坛和门前的果树。就站在舅舅跟前说:舅,你吃过饭了吗?
舅舅就说:吃过了,我还想问你呢,你吃了没有?没吃去看你舅妈好象正在刮锅,饭剩的多,冷了就再加把火热一下,去,快去吃一点。
她这阵哪有心思吃饭!就说:吃过了,你甭管,我想问你些事情,等会进屋说吧。因为舅舅的房子是前几年新盖起的明三暗六的土墙大瓦房,门前种着许多花草和各种果树。还有两块菜地。舅舅下班没事,总是在菜地、花坛忙乎一阵子,日子过得殷实而安适。
舅甥俩回到房子里,舅舅就问:那天去照顾江波,他后来酒醒没跟你说啥吧?
张莺既想问舅舅江波以前的事,又不知怎样开口。其实,江波以前有没有过女朋友,她知道舅舅也说不清,但还是想问,就说:舅,江波以前是不是有个女朋友叫什么“娟”的,喝醉了他一直念叨着这个名字,好象他非常喜欢那个女的,这几年有没有哪个女的来看过他呀?
舅舅就若有所思地说:那倒从来没有过,这几年他跟外面联系也不太多,有几个不同地址的人可能是同学,落款都是省城或县市级的大医院。但一直没有什么女同学来看过他。噢,对了,听医院有人说他在要毕业的前一年的国庆节倒是领回来一个很漂亮的女同学,还在他屋里歇了几夜,以后再也没有来过了,是不是就是那个女娃。嗯,怕就是和那个女子吹了后,受了打击,他才不太热心找对象,不要紧,慢慢来。江波确实是个好娃子。你跟他姐不是在一个学校吗?你可侧面问一下她,江波以前的女朋友的事。看她咋说嘛,也可以通过他姐给他做做工作,被人家抛弃了,也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那样难不成还打一辈子光棍。我也再找他谈谈,给他拨个经,免得他一直钻在牛角尖儿里拔不出来。
今天开会,张莺一直心不在焉,会上大家就最近全国语文教改和学生命题作文上的一些新探索和课堂教学的新教法的讨论非常热烈,她却一言不发,子珺已看出了她有心思,也没有点破,由她一个人在那里沉思。
教学研讨会结束了,大家陆续都走了,张莺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子珺就问:莺莺,我发现你今儿有心思,咋了?说出来看我能不能帮你,子珺本来是见她郁闷的样子,只是想调节活跃一下气氛。开开玩笑而已。
不想张莺竟然说:你一定能帮我,就看你帮不帮了。
子珺不想自己说着玩的一句话张莺却认真了,就说:啥大不了的事?瞧你一本正经的样子,好吧,你也不要愁眉不展的,说出来我听听,看我是否能帮你。
张莺就看着子珺的眼睛说:秦老师,我也想把你叫姐。
哦,就这事呀?那还需要如此痛苦哇,叫就叫吧?反正我比你大的多,你叫我也当得起。子珺又是半开玩笑的说了一句。
谁知,莺莺接过话头就说:我说的不是一般的称呼,是跟那一年楚大夫领到我们这里来的那个外地大学生一样的叫你。
子珺听懂了她的意思,心里不禁一惊。
张莺又说:那个女学生是不是叫什么娟?
子珺心里又是一惊,就说:你咋想起来问这个呢?
张莺也不想瞒子珺,加上子珺又是江波的姐,对江波的事说话有权威性和分量,她和子珺关系又好,就实话实说:大前天晚上江波喝醉了酒,我在那里照顾他,他口口声声管我叫“娟儿”,我感觉他对那个女子非常的爱,好象是那个叫“娟儿”的女的抛弃了他。
子珺已经意识到了她所说的话中的所指了,江波可能是喊自己“珺儿”,经过儿化韵后“珺儿”(jun er)和“娟儿”(juan er)发的是同一个音节junr。就问:你咋想到是人家抛弃了他呢?
因为他一再说:“下辈子我当女人,你当男人,你就知道男人爱一个女人时多么想要她,要不到又是多么的痛苦……”,说到这张莺突然意识到话说多了,就很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子珺是过来人,她知道江波能呼着对自己的昵称说出这样的话,肯定是在发生了什么事后才会说出的。否则是不会的。就只好敷衍的说:那些都是过去了的事,你如果真爱他,就不要顾及那些,关键是他的现在,他爱你吗?这是最重要的。
张莺就说:他现在还不爱我,哦不是不爱,而是还没有象爱那个“娟儿”那样的爱我。我想如果他是个好男人,从这以后,他会象爱那个“娟儿”那样爱我的。她本来想说“如果他是一个负责任的男人,从这以后他会比爱那个‘娟儿’更爱我的”,她想毕竟是我给了他最高的幸福而不是那个“娟儿”。但她觉得那样说太露骨了,明眼人一下子就能听出啥叫“男人对女人负责任”。这句话都被老师编成对一些早恋学生的讽刺幽默笑话了,说:“有一个五岁的小男孩,亲吻了一个四岁的小女孩,小女孩就对亲她的那个小男孩儿说,‘你吻了我,你以后一定要对我负责任哪’。那个五岁的小男孩就搂着四岁的小女孩的小腰说,‘放心吧!我会的,因为我们已经不是三岁的小孩子了’”。
子珺知道眼前这个国色天香的张莺与当年那个千娇百媚的孙雪燕一样,也义无反顾的爱上了楚江波。
子珺凭着她对江波的了解,她很怕张莺会重蹈雪燕的复辙。
这下子珺才想起来,江波前两天回来吃饭时,总显得愁愁的,脸上堆着倦容,子珺以为他是值夜班遇上了重病人,造成了没休息好而打不起精神,吃完饭就劝他早点到床上躺着休息。
子珺想起来了,这两天江波不仅仅是情绪上反常,而老是问些奇奇怪怪的话。
楚江波从五月倒班开始上病房。岭关镇医院病房各科共有四十多个床位,平常慢性长期住院的病号和产妇共有二十几个,一般是两个医生各管自己的一片。病房只分为内、外两大科。两科的医生每天早上查房治疗是各伺其职,只负责自己科内的病人。但两个医生在上病房的这一个月里。是一天一夜一倒班,值夜班的医生,早上8点查完自己所管辖的科室的病房,做完治疗就可下班休息,待明日一早赶来查房上班,在自己休息的这一天一夜里,你所管理的病人如果没有什么紧急情况,护士就按医嘱量体温数脉搏打针输液做好治疗就行了。有了紧急情况,就由值班医生代为处理。这样的医院要求医生尽可能具有样样精通的本领。
江波前天早上待张莺走后,锁上门就赶到后院病房查房。他主要负责的是外科手术及骨伤的住院病人,临时紧急的事情比较稀少。查完房,江波回到病办室,对所管的十几个病人一一做完医嘱,又去给两个外伤和一个骨伤病人做换药治疗。全部处理完已是早上九点多了,他第一次喝酒也是第一次喝醉酒,那种头痛欲裂的感觉在酒醒后才显现出来。几年来的医疗临床,他救治过无以数计酒后开车肇事、打架斗殴、不醒人事的病人,但当今日自己身临其境、涉身处地时,他却在酒精的麻痹下犯了无法施救和挽回的错误。他真不敢想,是酒精的作用太大;还是人的意志的脆弱?怎么就能做出与平常南辕北辙背道而驰的事情呢?他以后将怎样面对张莺姑娘?怎样面对子珺。这样两个好女人将同时被他所伤害。他该咋办?他这个在文化课考试和专业课过关中解答过无数难题的大学生,处在这样一个重大的人生的关口,他却不知怎样闯过它。
他想这事是不能让子珺知道的,倒不是怕她知道了吃醋撒泼,这一点他深知子珺不会。他最担心的是子珺一旦知道这事,她会更加犹豫嫁给他,甚至会希望他与张莺早日结婚。当然他更知道自己一点也不喜欢张莺,倒不是人家张莺不可爱,而是他心里只能容得下子珺,再也容不下别人了。尽管他记不起来昨晚与张莺发生关系的过程,但有一点他心里却是清楚的,他肯定是把张莺误认为是子珺了才会那样去做的,否则他不会,这一点做人的原则是他无论清醒与否都会持有的。
他从病房回到宿舍,很快把张莺已撮掉血渍浸泡在洗脚盆里的床单搓洗好,凉晒到院子的铁丝上,回屋里在镜子前照了一下自己的脸,发现一夜醉酒太伤人了,也许是感伤自己稀里糊涂的失去了童贞的缘故,他感到自己一夜之间似乎憔悴了许多,苍老了许多。感到自己实在打不起精神又特别想念子珺,就梳理了一下头发,喝了口热水,准备回中学去吃早饭。
子珺早就擀好了面片,一直晾在案板上,见江波回来了才把它下入早已开了几遍的沸水中。不见子珺,江波的心里想的慌,可回来面对子珺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就不声不响的帮子珺退掉灶里剩余的柴火,取碗盛饭。
子珺看到江波脸色不太好,就过来伸手拭一下他的额头又摸一下自己的额头,觉得没有发烧,就递给他一双筷子说:快吃饭,吃完了去你床上躺一会,我看你很累,昨晚上有急救病人哪,看你没休息好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