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熙四年,正月初五,洛阳关外,西姜与天宇又一次开战。西姜人马进攻异常凶猛,天宇一时有些慌乱,但很快稳住了局势,与西姜胶漆厮杀着。接连两日皆是如此,双方的人马,一时锐减。
“将军,如今右面的河道,左面的树林,皆被西姜防守的死紧,几次突袭都未能打破防线。如再找不出突破点,这么耗下去,就算赢了,损失也非常惨重。”刘成皱着眉,对萧逸行道。
张世贤也点头道:“西姜这次是做足了准备,难道真打算和我们耗下去?”
萧逸行道:“未必,这么耗着,对他们的损失会比我方大。这几日西姜肯定会有所行动。”
“我们已把情况上呈于皇上,朝廷会不会派援兵过来?”刘成的副将李卫国问道。
萧逸行摇了摇头,道:“以我们的兵力物力,现在仍可以与西姜抗衡。朝廷暂时不会派援兵过来。”
赵恒眼一瞪,急道:“要什么援兵,他们来多少,老子给他灭掉多少。我们还怕他们不成!”
刘成看着他,责备道:“老赵,你就不能不说话!”赵恒反驳的话几次到了嘴边,但还是咽了回去。众人都不觉看向萧逸行。
萧逸行沉默半响,道:“这几日,我们先关闭城门,无论西姜怎样叫阵,都无须理会。一来先看看西姜的局势,二来等朝堂上的指示。也可以等待时机,等西姜疲软之时,我们再杀个回马枪。说不定到时可以一举拿下西姜的河栖城。”
众人琢磨了一下,都一致点头,面露喜色。赵恒却一脸的委屈样,嘀嘀咕咕道:“怎么又要做缩头乌龟!”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大家都听见。
众人都不觉一笑,坐在他身边的张世贤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们可不是什么乌龟啊,我们这叫大丈夫能屈能伸。老赵啊,你怎么比我还沉不住气。”
萧逸行也含着笑问道:“那老赵你认为应该怎么做呢?”
赵恒抓了抓头,“嘿嘿”笑道:“我嘛,就认为该出去教训教训那帮孙子,干干脆脆地杀他个你死我活。”
“哦~这样的情况,不等于硬拼?我们可以与他们耗着,为何要做这么不讨好的事?”萧逸行皱着眉问道。
赵恒想了想,忽然兴奋道:“我知道有个方法可以拿下河栖城!”
众人一惊,都不觉问道:“是什么办法?”
赵恒走到地图边,指着一处,道:“我们从这里下去,可以直接杀到敌人的后营。”
大家见他指的是从西姜大军后方的一座小山上翻过去,都不禁疑惑。刘成率先问道:“这如何下去?不是要从左侧的树林过嘛?莫说现在我们不好突围过去,就算过去了,敌人也洞察了我们的意图,只要在山下拦截,我们不是摆明了送死。”
张世贤也接道:“是啊。再说,那座栖云山及附近的情况我们也不熟,要怎么来个突袭?”
赵恒看了萧逸行一眼,见他正托着下巴,皱着眉,目光看着面前的桌子出神,想他一定听进了自己的意见,心里不觉松了口气。就侃侃道:“你们说的问题,我都已经派人查探过了。你们看这里…”指着树林外侧道:“树林外侧是有条小路可以通到栖云山下的,因为鲜少有人走动,所以草木丛生,正好可以为我们掩藏身形。我们可以组织一队人马,大概两千左右,从树林外侧绕到栖云山上,再从山上绕到敌人后方。然后,我们只要按平常的攻打策略,从左右中三方同时进攻,一来可以为奇袭队做掩护,二来,等那支队伍攻入敌人心脏,可以与三方兵力里应外合。这样,何愁河栖城拿不下。”
赵恒说完,帐内出现一瞬的静寂。众人都在想他的可行性。良久,刘成开口道:“这是个好办法,但太冒险了。万一被敌人发现,那两千弟兄的性命,等于是白送上的。我不赞同。”
张世贤接道:“我认为刘大哥说得对。没有很大把握的话,我也不赞同。王爷,你认为呢?”
萧逸行的食指摩挲着下巴,缓缓开口,道:“我认为可以一试。刘大哥,明日你就派人再次勘察一下,如果情况真如老赵所说的,那么我们就痛痛快快地拿下河栖城。到时看西姜还如何嚣张。如果不行,那么我们再另行办法。在座各位以为如何?”
众人想了想,一致大声道:“我们都听王爷的!”
萧逸行点了点头,含笑道:“那今日就到这,众位都先回去休息吧。”
“末将告辞!”刘成带着大伙说完,就陆续出了营帐。尹奇心走在最后,快到帐门口的时候,忍不住回头,道:“不知王爷有没有发现,阳洛关的众将士越来越信任你了。我这个军师,倒成了摆设。”
萧逸行因尹奇心突然地出声一顿,随即说道:“尹军师多心了。你是皇上钦点的军师,大家自然都很尊敬你。若不是军师严肃了些,那些弟兄们早和你玩笑上了。所以,若有什么不到之处还请包涵。”
尹奇心露出一丝笑意,道:“王爷倒是越来越会打官腔了。”
“本王说得可都是真话。军师莫要曲解了我的一番诚意。”萧逸行回道。
闻言,尹奇心冷笑了一下,转身离去。
萧逸行看着他离去的地方半响,把手边的毛笔折断了都无所觉。直到萧平有意地咳嗽一声,才回神。起身踱到地图边,负手看了一会儿,然后对萧平道:“你也去查探查探。”
“是。”萧平领命而去。
第二天午时时分,萧逸行刚接过平熙帝传来的书信,萧平就回来,对着萧逸行耳语乐几句,萧逸行只是点了点头,就让他先去休息。一会,刘成进来汇报情况。一见他的脸色就知道,事情肯定可行。果然,刘成有些兴奋道:“王爷,我已经派人把栖云山里里外外左左右右的情况都探察了一下,果然,和老赵那小子说得差不多。那条小路确实很隐蔽,不说,我们真的不知道那是条路。还有山路虽然很陡,但不妨碍我们上去,最多两个时辰,我们就可以到达山下。而且,那里敌人守卫相当稀松懒散。他们大概做梦也想不到我们会从天而将。”
萧逸行一笑,“是嘛,那可真是巧啊!”刚说完,赵恒他们就进来,嚷嚷着问皇上来了什么消息。
萧逸行对他们摆摆手,让他们稍安勿躁。等大家都坐好,才开口道:“皇上的信里就说了一句话,就是一定要打胜仗。刘大哥探察的情况大家也知道了,那么,我们就按照老赵的办法办。让西姜尝尝侵犯我天宇的后果!”
“好!太好了!”
“把西姜打回老巢!”
……
萧逸行见大家的情绪都十分高涨,也很欣慰,同时也觉得肩上的担子重了些,这次若不能揪出内奸,那么这次的损失将不可估计。想着,不觉一叹。等大家的声音小了些,才问道:“那么这次组织的突袭队尤谁带领呢?你们谁愿意冒这个险?”
赵恒立即抢道:“当然是我了!”
张世贤拍拍他的肩膀,道:“老赵啊,你毛毛躁躁的。还是我来吧!”
周云也道:“末将也愿意一试。”
“是啊,是啊,我也愿意。”又有几个小将抢着回道。
刘成道:“这次任务比较艰巨,弄不好就是九死一生。我怎么说也当着你们叫一声大哥,还是我去吧。都不要逞强了。老赵性子急,不适合。老张呢却是性子慢,也不适合。至于小周你们呢,经验不足。这么说来,还是我最适合了。王爷,就这么定了吧!”
萧逸行环顾众人,看出大家都是很想去的。含着笑,道:“大家的心情我明白,若大家信得过我,那么我认为派老赵去很合适。”
一语说完,大家都是不怎么满意,见大家都有些疑惑,萧逸行解释道:“老赵虽然性子有些毛躁,但身手灵活,在战场上的应变能力也很强。这次是偷袭,当然没人比他更合适。再说,我也会派老张跟着,正好互补,在老赵头脑发热的时候,泼泼冷水。这样,大家觉得怎么样?”
赵恒和张世贤当然觉得很好。刘成他们向了会,刘成问道:“王爷,那左右先锋都去了,派谁去攻左边树林?谁攻右面河道?还有正面攻城?”他问的,似乎是大家都关心地,所以都伸着耳朵听着。
萧逸行一笑,道:“左面树林做掩护,那么经验丰富些好。就让副将李卫国暂代左翼先锋的位置,没什么问题吧?”见大家都点头,接着又道:“至于右面的河道,小周,你跟着老张作战也有些时候,应该可以吧?”周云立即点头,道:“定不负王爷所望!”大家也点了点头。
萧逸行道:“至于正面攻城的人选,就由我来吧!”
此言一出,反对声立即响起。刘成道:“王爷,您还是留守吧。打仗的事,交给我们这些粗人就行了。不然,末将要干什么?”
“是啊,王爷,不是我们不信任你,你还是留守吧。有我们就够了。”张世贤道。
“王爷,你还是留守吧。”周云也劝道。
“是啊,王爷。你还是听大家的吧。”李卫国接道。
萧逸行摆手制止了大家的劝阻,玩笑道:“大家的心意我明白。就当是给我一个历练的机会,不然,皇上派我来打仗,我连战场都没上过,回去不是要被治罪?好了,事情就这么定了,刘大哥留守。老赵老张,你们去准备准备,后天我们端了西姜的窝去!”
“好!”主军帐里响起了整齐洪亮的回答,惊飞了在外树枝上栖息的鸟类。
广寒初现时,尹凤落整了整衣衫,正要出门闲逛。却见应该在平城的白世轩黑着一张脸回来了。看他一声不吭地往屋里走,就跟了上去。眉毛一挑,问道:“怎么了?平城一行不顺利?”
白世轩忽视他的问题,一坐到大厅里,就唤道:“宋伯,帮我把风起找来。”门外的宋伯应声而去。
尹凤落疑惑道:“到底怎么了?你的小青儿给你气受了?”
白世轩还是拉着一张脸,一声不吭。尹凤落也不再自讨没趣,坐在一旁等着。
不一会,一位与白世轩年纪相仿,长相清秀的年轻人来到大厅。风起单膝跪地,问道:“主子,你找我。”
白世轩稍稍收敛些情绪,道:“嗯。我要你现在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把苏青带到别院去。但记住,不能让她受一丝一毫地损伤,明白吗?”
风起什么也没问,只道:“明白。”就潇洒地转身走了。
尹凤落恍然道:“哦,我知道了。你跟她表白被拒绝了,所以干脆劫回去。当真是恼羞成怒啊!”说着,幸灾乐祸地笑了。
白世轩闻言,脸色又难看几分。气道:“我没那么肤浅,只是不想她卷入这场纠纷中去。她若是去了边关,保不准不会因为宁王做什么傻事。”
尹凤落闻言一怔,良久,才笑道:“原来是我小人之心了,三皇子当真是情种啊。”见白世轩不买账,又说道:“你是没见到苏青是吧,难怪脸色这么难看。我正好要去百香居,怎么,想不想去?说不准去了心情就会好些。”
见白世轩还是端坐着,就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往外走,边走还边劝。白世轩甩开他的手,不理会他的喋喋不休,却还是而他一道去了。
皇宫里。御书房的灯火还亮着,福公公站在平熙帝身旁,打了个盹。惊醒地时候,才发觉已经夜深了。但见平熙帝还一动不动地坐着,摩挲着手中的一枚玉佩,目光深远。福公公忍不住摇了摇头,其实帝王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随心所欲。有些事就是普通人都碰触不得,也无怪乎皇上。福公公是服侍过先帝的,这一路过来,有些被埋藏了很深的事,他多少是知道的。但却不得不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不然,怎么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生存。见平熙帝还没有安歇的意思,忍不住小声提醒道:“皇上,该歇了。”
平熙帝不知是听到,还是没听到。过了好一会儿,福公公忍不住再想问的时候,他却像问,又像自言自语道:“你说,宁王会打赢吗?”
福公公想了想,说道:“应当会赢的吧。”
平熙帝依旧盯着那方玉佩,喃喃道:“朕倒是希望赢不了,最好还是死了的好。”
福公公一惊。正要斟酌着说些什么,平熙帝却把玉佩一收,站起来,道:“摆驾尘寰宫。”
福公公忍不住说了句:“皇上,今儿个还要去吗?这时辰,恐怕宸妃娘娘已经歇息了吧!”
平熙帝有些不悦道:“朕要去哪里,难道还要分时辰吗?”
福公公立马惶恐道:“奴才该死!”说完,立马喊道:“摆驾尘寰宫!”门外的太监宫女连忙各自行事去了。
福公公亦步亦趋跟着平熙帝,心里又不觉想到:那宸妃娘娘,长得还真是和某人很相像,尤其是那双眼睛,不然,也不会这么受宠。想着,惊觉有些心思外露,福公公连忙收敛心绪。面上谦卑地继续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