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世界都静寂了下来,平熙帝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放下批阅奏折的笔,仰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忽然开口问道:“事情都办妥了?”
福公公赶紧答道:“回皇上,都办好了。粮草和必需物品今儿个应该都到了。”
“嗯...”平熙帝道,“那...御医会诊了,怎么说?”
“这...”福公公一时为难。
平熙帝疲惫地摆了摆手,“下去吧!我一个人静一静。”
“遵旨...”福公公躬身退出了御书房,书房里一下子静了,静得压抑非常。
平熙帝闭着眼,思绪又回到那天萧亦行忽然出现在皇宫。他以为那是幻觉,那是梦,可他却能清晰地听萧亦行唤他:“二哥...”
已经多少年没听过了,萧御舒不知道,他愣在那里,完全不知所措。等他回过神来,想要好好看看他的时候,却听萧亦行道:“二哥,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希望你能先放下其他的,助我完成这最后的遗愿...”
萧御舒又惊呆了,“遗愿?什么叫遗愿?”
萧亦行一笑,“就是二哥想到的那个意思。我知道二哥从小就疼我,就让弟弟再任性一回了,可好?”
萧御舒听他这么轻松的语调,却说出这么残忍的话,一时怒火顿生,“想都别想!既然你回来了,你就哪儿也不许再去,给我好好待在天宇!来人...”
话音刚落,忽然见萧亦行表情痛苦扭曲,抱着头蹲了下来。不一会儿,便蜷缩在地,抑制不住地痛苦呻吟,脸色惨白一片,拼命地敲打头颅,恨不得敲开似的。
萧御舒抱住在地上痛苦扭曲的他,心急如焚地招太医来会诊。等太医院的太医到达的时候,萧亦行已经痛昏了过去。
后来诊断出来的结果,也和萧亦行自己说得差不多,对于那种蛊毒,太医们也束手无策。为此,萧御舒恨不得杀了所有的太医,要不是他们说能配药为他续续命,再慢慢来研制解药,萧御舒可能真的做了。冷静下来后,他第一次感到绝望,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排山倒海而来,以至于他自责内疚。
所以,在萧亦行醒来后,萧御舒答应了他所有的请求。只是,还不愿意就这么放弃他,暗中派人出去找一切能够解毒的良药,不计代价,只是效果极微。
平熙帝长长一叹...
嘉北关外,战事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在这关键时刻,苏青却被白世轩派人掳走了。
“萧亦行,苏青现在在我手里,你看,你是退兵呢,还是自刎?”白世轩站在城楼上,看着楼下的萧亦行。
萧亦行嗤笑一声,“我说白国主,你就只会拿人威胁我这一招?真是笑话,本王会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女人,放过你?真是痴人说梦!”神色一整,下令道:“拿弓箭来!”然后,上箭拉弓,瞄准苏青。
看着他的举动,一旁的沈浩欧阳旭等人都惊疑不定,暗暗做了戒备。
白世轩却笑了起来,“还想来这招?那寡人就睁大眼好好看着!”
随着萧亦行的弓越拉越满,各方人都紧张了起来。这时,萧亦行忽然大声道:“以箭为令!”
他这一喊,大家都面面相觑,不明白他是真么意思。还没想明白,萧亦行的箭就飞驶了出去。沈浩等人再怎么反应快,也还是眼睁睁看着箭朝苏青射了过去。
“小青儿!”凌风惊呼,轻功再怎么快,也还是赶不上箭的速度。
沈浩、欧阳旭和平凡神色凝重地看向一脸镇定的萧亦行。欧阳旭一把拉住他胸前的衣物,冷声道:“你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
萧亦行拂下他的手,保持沉默,只是看着那支箭,暗暗握紧了手中的弓。
白世轩也看着箭像流星般飞了过来,若是他随手拉一下,苏青一定能躲过那支箭,但他犹豫了。就是这么一瞬,那支箭不偏不倚地射中了苏青的胸膛,正中心脏部位。那么一瞬间,白世轩觉得那支箭射在了自己心上!瞪大了眼,怔在一旁。
苏青也是惊得张大了眼,像看慢镜头似的看着那支箭射在了自己身上。但一瞬,她又愣了,预期的疼痛并没有来,那支箭的箭头在触到自己以后,居然掉下来了。蜡做的?苏青惊讶。
这一变故,不仅是苏青本人,其他人也都没反应过来,突然,军营里传来一声轰响,火光冲天而起,里面便陷入了混乱。
白世轩还没应对过来的时候,苏青已经被一人携着,飞跃下了城楼。城门大开,萧亦行一马当先,带着不知何时早已埋伏好的天宇军,如洪水般涌了进来。白世轩一见情况逆转,转身一路杀下了城楼。
由于失了先机,北域损失惨重,加上天宇不知从哪里窜出一些武林高手,更是让北域应接不暇,唯一所幸的便是城里的百姓已经都迁走了。
白世轩浑身浴血,杀红了一双眼,让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显得狰狞暴戾。他随手斩杀了一个天宇兵,以剑指天,下令道:“撤!”北域的将士如获大赦,迅速朝其他城门四散退去。
“想走?做梦!”萧亦行的铠甲上也沾染了无数敌人的血,见白世轩想从东门撤走,迅速下令围击。
白世轩且战且退,愤恨无比地看着萧亦行,大喊道:“萧亦行!”
萧亦行满不在乎,一步不让地追着他。
等他们退到东门外的时候,护着白世轩的士兵已经所剩无几。这让白世轩更是不甘,但面对步步紧逼的萧亦行,却无计可施。第一次,白世轩感到如此的狼狈,事情全脱离了他的掌控。被天宇的大部队围着,插翅难飞,白世轩不觉想,难道真的命绝于此?
萧亦行坐在高头大马上,看着如困兽般的白世轩,哈哈大笑起来。尔后调侃道:“白世轩啊,白世轩,没想到你还有今天。”
白世轩冷哼一声,道:“要杀便杀,今日落入你手,只叹命运弄人。”
萧亦行神色一整,道:“当你人心不足,妄图吞并他国的时候,你就应该想到会有今日的结局。当你费尽心思,想置我于死地的时候,你也该想到,或许会有今日的结局。”
“成王败寇,自古便是如此。你还费话什么,要动手,便动手。”白世轩偏头,不再看他。
萧亦行一笑,“要是这么杀了你,似乎对你不公平。”
“你还想怎么样?”白世轩皱眉,看着他,不知道他葫芦里还想卖什么药。
萧亦行下了马,扯下身上那些碍事的盔甲,露出一袭月白衣衫,与刚才那刚毅的将军感完全不一样,显得洒脱不羁,多了几分江湖味。他道:“我们就按江湖规矩来,要是你赢了,我便放你离开;要是我赢了呢,你就留下你的性命,或者无条件答应我一件事。”
“王爷!”天宇的将士似乎很不理解他做法,本来就是战争,哪来什么公平不公平的说法,都想劝他不要放弃这么有利的机会。但都被萧亦行的眼神制止。
白世轩也考虑了良久,最后还是道:“看来我是别无选择了。但你就这么有把握你会赢?”
萧亦行笑了笑,沉默。
白世轩想了想,道:“好!希望到时你不要食言!”越众而出,也解下了身上的盔甲。
天宇将士退了几丈,围成一圈,为他们腾开比武场。
场中两人静静站了一会儿,对望一眼,突然身形一动,手握宝剑,向对方攻了过去,剑锋一触到便分了开来。眨眼间过了一招。反应慢得都没看清楚。忽然,萧亦行道:“跟我来!”脚尖一点,像仙鹤展翅般飞出了包围圈,往旁边的树林深处而去。
白世轩顿了一下,也展开身形跟了过去。
天宇和北域的士兵都傻眼了,愣在那里,也不知道追还是不追。
苏青、凌风,沈浩、欧阳旭和平凡赶到东门外的时候,便只看到看押着北域几个残兵的天宇军,在原地焦急地转圈。他们问了一下情况,沈浩急得骂道:“真是些混蛋!你们知道那人是谁?就这么放心让他带着白世轩走了?啊?天宇是怎么养你们的?你们真正的王爷都还没找到,你们真是...”骂着骂着,他自己都气得骂不下去了。
将士们都被训得低下了头。虽然沈浩已经不是丞相了,但他们还是听过他的大名,而且沈浩说得话也是有道理的,不觉就感觉做错事了。一人小声嘀咕:“什么嘛,这不是王爷吩咐的嘛...”
“你说什么?”沈浩正在气头上,循声瞪了过去。那人赶紧装木头人。
“行了,赶紧去看看!希望不是我们想的那样。”平凡皱着眉道。
几人又往树林而去。这下天宇的士兵都跟了上来。沈浩停下,没好气道:“赶紧回城帮忙,这里不需要这么多人!”
士兵们又调转方向,回城。
苏青他们到树林外的时候,却见白世轩从树林里走了出来。互相对望了一眼,苏青问道:“白大哥,告诉我,子辰在哪里。”
白世轩环顾了他们一眼,笑道:“我要是不说,你们是不是就不放我走了。”
“说了,你也不见得能走!”欧阳旭道。
白世轩笑了一下,从身上摸出一卷类似圣旨类的东西,丢给沈浩,道:“天宇前任丞相,你应该认识此物。”
沈浩打开看了几眼,道:“这是盟约书!你怎么会有这个?”
“还能有谁,自然是你们誓死追随的王爷给的。我答应在我有生之年,都安安分分地做我北域的君主,绝不侵犯他国一分一毫,另外北仓从此归天宇所有,他便答应放过我。这么清楚,还有两国国玺印章,你还看不懂?”白世轩故作轻松地一说,目光百转千回地看了看苏青,转头,抬脚离开。
“慢着!”平凡拦下他,道:“你说这是王爷给的,那意思是说林子里便是真正的萧亦行?”
白世轩嘲讽一笑,“怎么,连你们也没看出来吗?”说完,笑了起来,“真是可笑啊!真为他感到可悲,明明...”想到什么,就闭了口。
闻言,苏青转身便跑进了林子,着急地大声唤道:“子辰!子辰!子辰...”
凌风撅着嘴,不情愿地跟着跑了进去。
平凡和沈浩忽然默契地想到了什么,惊得立在了原地。沈浩喃喃道:“怎么可能...”
白世轩没空陪他们悲春伤秋,望了一眼树林深处,转身离开。良久,传来一声远远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