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狡兔有三窟,那么我敢肯定术萼是狡兔中的圣手,岂止三窟。而且用的身份还是五花八门的。昨晚我以为要在山里凑合了,到术萼说的地方早已有两辆马车等候。就这么顺风顺水的,我们到了这个退休员外的山庄,而术萼则是那个所谓的退了休的员外。朋友,最好的莫过于此,敌人,棘手的莫过于此。希望是友非敌啊。
昨天想留下来照顾他们,被术萼赶了出来,说病人照顾病人病怎么会好。一早起来就去看雷和电,伤势相当的严重,如果不是术萼,也许真的就回天乏术了。至于电,术萼说再过一会儿就该醒了,到时候带了白粥一起过去。
坐在台阶上,仰望天空。心始终无法这么澄澈透明,该相信什么,怀疑什么,心变得很烦躁。
“哥。”
回头,是霓,也是俊安。早在遇到狼群的那次就开始怀疑,直到电说,才敢确定。人就是那么胆小。觉得有时候爱真的很肤浅,近在咫尺,竟然没有发现。还是说那是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在啊。”
“嗯。”
并排坐着,相对无言。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你知道了吧?”还是先开口了。
“什么?”
“电就是邢琳。”
歪过头,看向霓,霓低着头,双手拨弄着什么,并不发言。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这么静静的,并不打扰他。关于邢琳,我们起过争执,忘了是为什么,也忘了最后的结果是什么。唯一可以确定的只是,最后肯定是一拍两散。
“作为任云霓,刚刚知道。”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怎么说,“哥,我一直没告诉过你。关于你和邢琳哥的事……作为俊安的时候……我都知道。”
苦笑一下,“是吗,原来……都知道啊。”
风拂过,没有带走白云,只是惹来一身轻颤。阳光还是那么明媚,不会因为我们的忧愁而黯然失色。
“我一直没有告诉哥哥的,还有一件事……”
“有什么就说吧。”
心里其实很忐忑,怕是让我更接受不了的事实,但能这样坐在一起,敞开心扉,好好的聊一聊倒是第一次。不论是作为俊安,俊平还是任云霓和任云翳。我们都太要强了。无法很好的传达自己的思想。有时被误会,也不想做太多的解释。
“我一直都喜欢着哥哥,从第一次见哥哥,看到哥哥笨笨的样子,后来哥哥为了家拼命的样子。甚至是和邢琳哥一起做那种事的样子,我都深深的喜欢着。无法自拔呢。”
“小安学坏了,怎么也会说讨人喜欢的话了。”
接下来是沉默。不知道是该高兴的跳起来还是该悲哀的哭泣,心情有点复杂。原来我们一直都是相互喜欢着对方,却没人先开口。互相较量,试探,最后两败俱伤。是造化弄人还是我们作茧自缚?
“你……”
“我……”
相视一笑,“小安,你先说。”
“对于小曼,不是假的也不能说真。因为她在某方面和哥哥真的很像。不过……”
“不过试探我是真的。”不想从俊安的嘴里听到任何有关算计的话,只要干干净净的就好。
“是啊。但没想到哥哥会那么做。”
“失望了?”
“有点。”
“呵呵……”
作为俊安,俊平,总觉得有那么一张纸挡在我们中间,看似很薄,却没人去戳破。也许很厚,谁知道呢,因为我们谁也没有勇气去触摸。
“怎么会来这里?”
“机缘巧合。你们呢,哥哥?”
“一样。”
短暂的对话过后,又是沉默。天上的云翻了几番。今天走廊特别的寂寞呢,一直没见有人经过。
“你……是怎么到这个世界的?你……也死了?”
答案是明确的,还是想亲口验证。
“哥哥,这么早就老年痴呆了?我刚说,我喜欢着哥哥呢,所以无论哪里,都想和哥哥在一起。”
“是啊,老了呢。那天我要掉下去时,你说了什么,能告诉我吗?”
“那是一个秘密,哥哥。”
两个相爱的男人,不懂花前月下,没有罗曼蒂克,只是坐在一起,说些也许并不重要的话。
“小安,我爱着你,但我也爱着邢琳。你……觉得我滥情吗?”
“何止滥情。”
“你说的还真是直接,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如果留了,就太见外了,不是吗?哥。”
“那你……”
“我会等,直到我遇见另一个让我心动的人。我不是圣人,不想分享我的爱情,也不会傻傻的等一个人到死。”俊安自始至终含着笑,回答时没有一丝犹豫,有那么一点恍惚,“从今以后不再有俊安,俊平。”
站起来,紧紧的相拥。然后是转身,走向不同的地方,不曾回头。对于邢琳,除了爱,还有愧疚,怎样也放不下。邢琳是软弱的,虽然总是一副无所谓,吊儿郎当坏小孩的样子,那只不过是为了得到父母更多的目光与关怀。但是俊安,你不一样,你可以坚强的微笑,即使受伤也可以再次站起来。
一下子,心扯得生疼,胸腔空落落的,仿佛什么东西被人夺走了。右手捂着心窝,左手握紧拳头抵着嘴,痛传递全身,眼泪爬满脸庞。
双膝跪在地上,就一下下,一下下就好。然后擦干眼泪,去看电。不能带眼泪看望病人。但是碎成片,撒了一地的心,要怎么办?粘不回去了。
眼前出现一块手帕,干净的白绢,除了右下角的浮云,再没有其他图案。推一边,收住眼泪,用袖子胡乱的一抹。
“谢谢。”
“不客气。不过我建议你还是去洗把脸。不然让电看见了,他的病就好不了了哦。”
术萼从容的收起帕子,嘴一努,示意我去房间洗把脸。虽然让人见到这个样子有点狼狈,但谁没有落魄的时候呢。
人生本来是孤单的,在漫漫旅途中我们遇见了朋友,爱人,有了说话的对象,我们开始有了温暖的感觉。中途有人下车,我们彷徨,哭泣,但总有那么几个会陪我们走到最后。也许那几个,我们从开始到结束都没有把他们当作朋友。甚至可能是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