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输。”语调平稳,没有名少的清高孤傲,也没有不甘颓废,只是淡定的讲述着事实。这人换做是他人,别人一定会嘲笑他的,作为个男人一点魄力都没有,没羞没臊的才投降呢。可惜说这话的人是京城四大名少之首,镇国侯最宠爱的长子,鱼航。
说起鱼航那可是当今世上少有的全才,比起其父都是不遑多让。他性情淡然,秋水如心,胸壑万里,意霄九云,风质无边,气度绵延。他的出现不像别人那般华丽炫目,反而风华内敛,但随时间的积淀,他犹如浩瀚的宇宙,一切人、物在他面前都像是尘埃一般渺小,摄其风致。他好比一潭纯净但充斥墨染的清冽泉水,气质空灵同时有着看不透的神秘,使人沉迷,痴醉。在他身上你甚至可以忽略那张有着鱼知的清新,米阳的绝美,致远的邪魅,荣禧的爽朗的面容,直被他自身的气度所吸引,他就像神赐的礼物,见过他的人无不从心底发出对神的敬仰赞美。
他进退有度,用礼有仪,就连圣上也能忽略他非嫡子的身份,对他的宠爱也是无以复加,不同于对陆荣禧人人看得出的宠爱,而是对他发自内心的喜爱。
就这样一个人物当着众人的面向京城内最纨绔的子弟,他的弟弟鱼知认输。在外人看来是鱼航的宽宏气度以及不屑与鱼知对比,丝毫没感到他内心的真正意图。
周围人窃窃私语全是对鱼知的不满及对鱼航的夸赞,鱼知暗自紧攥的拳头看在米阳他们眼中不禁一阵心疼。鱼知在外人看来风光的小侯爷外表下是根本没有父亲疼爱,母亲照顾的凄楚孩子罢了。
米阳与他是青梅竹马,八岁之前鱼知也是乖巧懂事的,平日里其他贵族的孩子因为他娘的事欺负他,下人们也常常议论侯爷与夫人的事,府中上下把鱼航当成嫡子照顾,尽管不受父亲待见但好在有母亲的呵护。
每每受到伤害,他都只会在米阳面前哭泣,然后由米阳出面替他“复仇”。每次报复成功时,鱼知就会扬起小脸躲在米阳的身后看被整人的惨象,然后发出银铃般“咯咯咯”的笑声。若是脸上的泪痕还没干,米阳就会拿出自己的帕子心疼的轻轻为他擦拭。
也就是打小开始鱼知与米阳就明白那些在他人看来端庄稳重的世家公子,内心有多麽的孬心龌龊。鱼知不敢在母亲面前哭泣,因为那样会使他温柔多病的母亲伤心,所以出现在母亲面前时他总是笑眯眯的,想尽一切办法让母亲开心。但他不懂,母亲内心的愁苦不是他的搞怪就能化解的。
鱼知希望父亲能多关注母亲,于是拼命学习希望能到鱼航的程度,好让父亲到他们的院子里坐一坐。可惜从没实现,但他从不灰心,只觉得是自己努力不够。
父亲对宇航的疼爱是鱼知从不敢奢望的想象,他觉得如果自己能在父亲眼皮底下多晃晃,说不准就能让父亲想起母亲。于是为了达到目的,他会缠着鱼航,甜甜地叫着哥哥,故意出错好让自己看着可爱一点,还会特别勤奋专门在父亲看鱼航的时候请教问题,就在父亲对他关注越来越多的时候他觉得是时候叫父亲去他们院子坐坐了。
那日是他八岁生辰,米阳特意前来“贺寿”给他带来好多好玩的,鱼知高兴地拉着他往母亲的房间走,一路上说着他如何打算让父亲来看母亲,中间用了什么招,今天就去说之类的,简直把他高兴坏了。米阳还一副受不了他啰嗦的样子,假装掏掏耳朵。两人打闹了一阵。
“娘。”鱼知像一阵小旋风似的,没敲门就闯进母亲的房间,米阳看他这副样子没辙的摇摇头,在外面等了一会,整了整衣袖才敲门进入,还没请安就瞧见鱼知一副傻掉的样子,跪坐在地上,笑容僵在脸上,眼睛死死盯着手中的一串玉珠。
米阳觉得不对劲,这玉珠是鱼知母亲从不离身的,在他们还小的时候,米阳也很喜欢这珠子,夫人还开玩笑的刮了刮他的鼻头说:“你要是成了我家知儿的小郎君,我就送给你。”虽是玩笑,但这玉珠算是除鱼知以外对她最珍贵的东西了,可现在怎么会在鱼知手上,屋里也没人。要知道鱼知的母亲是一位十分贤良淑德的大家闺秀,是米阳这辈子见过的最完美的女性,她素来多病从不到处乱逛,就算有急事也会安排人告知,现在怎会.....
“阿知,怎么了?”米阳将他一把扶起,听到他的声音,鱼知才晃过神来,一副快哭了的表情。
“米阳怎么办,我娘他不见了,都是我,我把她给丢了。”
“不会的,蓉姨说不准是给你准备生辰礼物出府去了,你别担心。”他虽是这麽说但连自己都不相信。
“不是的,娘说过这串玉珠要是摘下就代表.....”咔,他突然停住了,疯了似的往外奔去。
“阿知!”米阳马上追了出去。
找到鱼知的时候发现他站在二夫人的院子外,他目眶欲裂眼珠子都要瞪出血来了。院中娇美的二夫人坐在椅子上抱着刚出生的小女儿,大女儿由镇国侯抱着,小儿子趴在二夫人的腿上,鱼航安静地看着一家人,手里拿着一个机械木马,一家人和乐融融的逗弄着可爱的小女儿,看着是那麽的亲密无间。米阳拽着鱼知深怕他一气之下做出什么无礼行为。米阳比他虚长几岁,作为商业大家的嫡子人情世故肯定比他懂得多。
鱼知一动也不动,他用尽全部的力量将这一幕深深地刻在心中。过了一会儿,还是鱼航先发现的鱼知,鱼航沉稳的脸上露出一丝欢欣,他快步走过去。
“知弟,你来了,今儿是你的生日,这是我送你的礼物,本打算晚上再给你的,给。”看得出鱼航也很高兴鱼知的出现,以至于没发现他与平时不同。
鱼知缓缓的低下头看看手中的机械马。前段日子,他看见父亲亲手做了一个机械马给鱼航,当时他很羡慕,也不好意思要来玩儿就趁没人的时候偷偷的拿出来。那天正玩在兴头上被进来的三弟吓了一跳,失手摔坏了。鱼航也很喜欢这马,在他得知摔坏的时候,先是问鱼知有没有伤着,并没有责怪他,还承诺不会告诉父亲。他当时觉得鱼航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现在再看看这个机械马,做工虽比不上原来的那个但看得出是鱼航很用心做出来的。鱼知低着头,突然见笑了,前额垂下的头发遮住了眼睛里的了然沉静。到这时鱼航才发现鱼知不对劲。
“知弟你怎么了,不舒服?”
“哼哼哼,哈哈哈哈。”先是一种隐忍的低笑后来干脆是放声大笑,连侯爷他们都被吸引过来。镇国侯看到鱼知这幅表现,同样是一副了然的神情,但不同的是鱼知充满绝望与自嘲。这一切都没逃过在一旁观察的米阳,
“知弟,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鱼航想像以前一样安抚他,可手还没碰到他,鱼知身体就出现了巨大的反抗,使他伸出的手僵在了空中。
“知弟.....”
“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和小侯爷我称兄道弟,不过个千人骑万人睡的婊子生的杂种,这是嘛玩意儿,一堆烂木头!”只听咣当一声机械马当着鱼航的面摔得粉身碎骨。零星的木屑将鱼知与鱼航的脸蹭出一道血痕。随着声音的响起院中一片安静,除了尚在襁褓的婴儿。
过了好半响,一道血从鱼知脸上淌下,白着脸的鱼航伸出手想替他擦拭,米阳却早先一步。米阳好似在轻拭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动作轻柔,眼神充满爱怜,呵护防备之意十分明显。
接着就是一阵沉稳的脚步声。“航儿,让开。”语气中透着不容反抗的意味,鱼航犹豫了一下让到一旁。他当然知道鱼知刚才的话有多过分,但他去狠不下心来恼他,总觉得此刻站在面前的鱼知有一种豁出去的绝望之感,他愤怒,无礼的表象下是真正的无助。看向母亲,她抱着妹妹带有笑意的看着接下来发生的一切,甚至酝有幸灾乐祸。
“米公子,退一步。”米阳本不打算退的,他当然知道镇国侯的权威是不容挑衅的,哪怕他是米家的接班人,可这步就是退不出,米阳第一次违背家族利益顶撞位高权重之人。对此,镇国侯只是挑了一下眉,倒也是欣赏他的气魄,但事情还是要做。正在僵持之中,鱼知向前踏出一步挡在米阳前面,毫不畏惧的看着他。
镇国侯看着这张肖极了他与怡容的稚嫩脸孔,一时间思绪万千,在心底默然:孩子我对不起你。但一系列的情绪变化在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面前丝毫没有显露。一记毫不留情的的巴掌直将鱼知抽出血来,他被扇到的耳朵嗡嗡直响。
鱼航与米阳都看见镇国侯举手但还是晚了一步,鱼航看见父亲平淡的外表下其实盛怒难忍,就这麽琢磨的空间,米阳再次挡在鱼知面前,头次褪掉悠然的华贵公子形象,放声道:“侯爷莫忘了谁才是真正的继承人!”
历朝历代皇室贵族最重要的就是子嗣的血统是非纯正高贵,嫡与庶的区别更是天差地别,哪怕嫡子是个二世祖那也得供着。可在镇国府却反了过来,庶大过嫡,这让鱼知和蓉姨很抬不起头,这也是别人欺负鱼知的原因。
“米公子莫忘了这是本侯的家务事。”
“鱼知作为未来的侯府继承人,是要报效天子,安定天下,事关社稷怎能无关。到时候也你有悖伦常,使嫡出子嗣身份有辱,这可是在世家中做了不好的示范,望侯爷三思后行。”
“那又如何,本侯乐意!”多少年都没有人这麽对他这麽讲过了,“现在我就教训儿子,外人回避。”接着就有他的随从用武力强制将米阳带出镇国府。
再后来米阳见到鱼知已是一个月以后的事了,鱼知什么都没说只是变得在外人眼里彻底堕落了,米阳只知道那次听到看到鱼知大骂鱼航那一幕的家仆全都消失了......
鱼航平静的看着眼前对他不屑一顾的鱼知,心中有着隐隐的刺痛,自他八岁之后就没给过他好脸子,。鱼航知晓上一代的事,觉得蓉夫人的消失,鱼知的变坏都与自己和自己的娘有关。心中自是有愧疚之意,平日对鱼知的出言不逊,冷嘲热讽从不在意,那是他欠鱼知的。他知道鱼知天资过人,并不像外人看到的不学无术,反而每当镇国侯考察时都表现优异。他不想与鱼知为敌手。
“怎么,装什么,一个庶出的贱种还想玩清高。”
“鱼知你别太过分!”蒋问天可看不惯鱼知那副唯我独尊的样。
“人家正主都在一边乖乖听着,蒋大闲人你着什么急拔创,非得让别人骂你两句才痛快是不是。”荣禧他们起身站到鱼知旁边。
“今天就是论文,小侯爷的表现可有失身份。”名少那边也出来站场。气氛一下子从满了火药味。周围一些不想被波及的人,都开始默默的撤退,好事者也不敢出声。
“有失身份?名少果然风度非凡,就喜欢带着庶出到处炫耀,还以庶出马首是瞻,真是好出息!”要说鱼航唯一的缺点便是身份了吧,虽说他母亲也是镇国侯的妻子,但始终是个丫头出身。
两帮人开始唇枪舌战,又是引经据典又是时事论证的,不亚于一场文学论述会了。折腾了半天才完事,两边都多喝了好几壶水。周围人早因惧事都散了,鱼知大手一挥。
“不敢怎的,我们赢了,手下败将还不拿出点诚意来。”
这早有说明输的人要答应对方一件事。“你说。”
鱼知眼珠一转,摆出一副色迷迷的相,手一指索明朗:“你家新来了一个外域舞娘,我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