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午后,欧阳芳菁正同另外三位教师在相互较量扑克技艺,忽听正在窗边办公桌上同叶校长在切磋陆战棋棋艺的朱老师说芳菁,楼下操场里有两个生物化工厂的媛闺儿叫你。”叶校长瞥见操场中的两位姑娘,随口朝欧阳芳菁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哩!”话一出口,似乎自觉欠妥,改口道欧阳老师,哄外头人来玩,要注意点社会影响。”欧阳芳菁见叶校长那个德性,说话毫无分寸,几乎是除了妒嫉便是讽刺挖苦,便不予理睬。这时王珍霏和施秀惠已到楼上办公室中,欧阳芳菁叫她俩坐,接而故意在叶校长面前同她俩天南地北地谈,显出对她俩的分外亲热。问王珍霏:“珍霏,前次我在渡船中碰见你俩,见你双手捧着篮子中的一罇兰草,怎么朝我村方向走?”王珍霏微笑着说:“事情是这样的,我同秀惠看你村后山的映山红开得闹,便上山去摘映山红。忽然嗅到一个旁边有一条瀑布的山崖上隐隐地送来一股清香,发现上面长着几丛寒兰,我便同秀惠相互扶持,拔来一小株近崖兰草,拿到家里,栽在罇里,也不疏于浇水,反而日渐蔫萎下去。我心里发急,问秀惠是何缘故,秀惠也觉得奇怪,去问你村中老农,才知道寒兰是一种既神奇又有灵性的仙草,失去了所长地方的环境,便会忧闷起来。我知道了这个道理后,就和秀惠把这株寒兰连同上次折来的映山红花送到原来的山崖下,让映山红围着它,其中有着怜花惜草的含义。数天过后上山一看,那些失去根的映山红花枯萎下去了,那株寒兰竟然倔强地挺起了腰,还长出一瓣叶子呢!”施秀惠插话说:“芳菁,珍霏爱兰成癖了。她想把那株寒兰护植成长出花瓣来,才肯歇一下手。简直把养兰看成一项大事业来做。按我看,那大山崖上背光处,一丛长得特旺盛的寒兰正开着晶莹似玉的花朵,这个星期天,我仨人上去搭个人梯,把那丛寒兰挖下来便了,省得珍霏整日里为了小罇里的顶点大的兰草在牵肠挂肚的。”欧阳芳菁慨然叹道:“肯霜的《观兰小记》中赞逸品兰说:‘亦峭拔亦淡宕,如高人奇士,卓尔不群,尤为名贵。’我从前上山砍柴,不识兰草,虽然见她葳蕤可爱,却认为她水份太多,不宜当作柴草燃烧,故而恶之。现在才领悟到箬竹溪寒兰,是吾故乡的独有品种,叶呈墨绿犹嫩,冬绽白卉似玉,一直次第开到夏末。寒而不冷,艳而不妖;立峭峻而自强,宁澹泊而袭香,是极贞洁极静美的尤物,乃兰花中之桂冠也。兰犹其人……”这时在参加了老师们的扑克切磋技艺的叶校长打断欧阳芳菁的说话欧阳,你怎么说话越来越离谱、越来越让人听不懂了。当先生的,要懂一点礼貌,得给这两位客人泡杯茶。”这时,单独坐在那儿的朱老师指着陆战棋说:“芳菁,来来来,你同那两个媛闺儿作一组,趁时间还早,咱们四人来杀一盘。”施秀惠噘起嘴说我和珍霏来这儿是同欧阳老师说说闲话的,又不是来为喝茶或着棋什么来的嘛!”叶校长一听,自知没趣,扔下扑克,不再发话,回烧砖厂去了。
叶校长一走,施秀惠对欧阳芳菁说芳菁,珍霏这次叫我陪伴她来找你,是要叫你教她弹风琴。”欧阳芳菁说弹风琴我只能粗通一二,慢节奏的歌曲倒也能弹几首。”王珍霏说/‘这样很好,你是否能教我《让我们荡起双浆》?”欧阳芳菁说这首歌的歌词和旋律都很优美,让人听了春潮澎湃,仿佛飞回到金色童年。但旋律太快,再说,我没这么个技巧弹这首歌。弹一首阿丙的《二泉映月》好吗?”施秀惠说好好好,我们最喜欢听芳菁的琴声了。”三人边走边说,进了琴室。说是琴室,因里头叠了许多破旧的凳桌,其实是贮藏室而已。三人挤在一把风琴前,欧阳芳菁坐在一张四方発上,弹奏着《二泉映月》,那琴声如诉如泣,有如岑宁的山峦间的一泓清泉,滠濡着他此时苦涩的心,脸色显得既沉静而凝重。王珍霏目不交睫看着欧阳芳菁那俊俏的面庞侧影,脸上飞起一朵红云。风琴弹到曲终,琴声嘎然而止。欧阳芳菁说就这样,这独奏曲弹完了。”施秀惠忙说珍霏,你坐下来,让芳菁教教你。”王珍霏坐于琴前,一双笋手顿时不知所措。欧阳芳菁见她的手臂如粉,白嫩莹澈,脸如红梅初绽,不禁心中有些激动,用手指捏住她的一个指头,按在一个琴键上说:“是这个位置。”王珍霏的这个手指竟颤抖了几下。在旁的施秀惠见罢,不禁扑嗤地笑了。恰巧这时上课铃声响起,王珍霏赶快起身,和施秀惠同欧阳芳菁告当天夜里,欧阳芳菁躺在自家高阁上,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他想:“想当年我青春年小,风华正茂,投笔从戎。中山陵园,拾级而上,但见巍巍牌坊,浮雕白埤,庄严肃穆,抱负多大;南京路上,军车列队而行,领章帽徽,相互辉映,行人钦慕,何等荣耀;杨柳村中,身穿戎装,执教学员汽车理论,书生意气,挥斥方遒;黄山脚下,山道逶迤,执教学员山地驾驶,天都为屏,何等威武;天南地北,六轮驱使,也不冤了那四年多时光。如今倘被这无德嫉能的叶际尤任意嘲弄下去,还不知道今后要落得哪种结局来?忽然想到,现今政府提倡国家工作人员,可停薪留职,下海经商。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游,我何不到霞市车辆监理所经过货车驾驶考试,以恢复部队的货车驾驶证后,停职留薪,为私人开车,少说也能挣到六百元以上的工资,也不至于这样整日里被叶校长受白眼。”
说干就干,当晚他打开高阁上床头的铅皮箱找部队里的货车驾驶证,见驾驶证好好地躺在铅皮箱底下,心中大喜。趁学校没有课节时,到市车管所报了考地方驾驶证的名。暑假期间,经过7天的短训,通过汽车理论考试后,便进人驾驶考试。
因为欧阳芳菁已多年没摸过汽车了,不免操纵生疏,好在有了七天的驾驶培训,到底通过了道路驾驶这一关。最后一关是货车移位,考试车是无助力器的喀斯车,方向奇重,在他前面考的是一个霞市身体瘦小的青年人,手臂瘦得如丝瓜儿。他是花了数千元的汽车驾驶培训费后进的考场。因为打不动汽车的死方向,通不过汽车移位这一关,这一次是第三次补考了,如果再通不过,还得继续考下去。结果仍然败下阵来。欧阳芳菁经过汽车移位考试后,人还坐在驾驶室里,见监考员指着移位线在向一个学员在说着什么,以为是车轮压线了,通不过这一关。下得车来,才听清监考员对他说你通过了。”这意外的消息使他高兴地脱下上衣,把它抛向天空。
回到学校,欧阳芳菁向叶校长提出留职停薪的要求。叶校长说留职停薪起码得三年,如果你在外混不下去,学校也不是菜园门,是不能半途折回的。我有什么不肯的,从学校方面说,多个香炉多个鬼,多个蛤蟆喝田水。从你方面来说,出外地图个自由。至于你出外的生老病死,也就同学校无关了。”欧阳芳菁虽感叶校长出言刺耳,这时耐着性子举着顺风旗说:“多亏叶校长帮助。”叶校长接而说:“这要扣去你全部的工资,还得给学校每月抽积累金45元。至于每年年终的分红,你当然就无权享受了。所有这些,让老师们共同享受。”欧阳芳菁说叶校长,你高抬贵手,因我初到社会上,还不知道个高低深浅。抽积累方面你是否少一点,每月20块吧!”叶校长说:“同事之间,相互帮助并不奇怪。俗话说,犁不经过,耙也会耨到。这样吧!欧阳你也不要在我面前论道个虾皮咸鱼,抽积累的多少,你也不要说二十元,我也不要说45元,就给你照顾点,每月35元吧!你出去,校方还要给你背责任的,双方还要立个合同。”就这样,欧阳芳菁离开学校,停薪留职出外找汽车开了。
欧阳芳菁找货车开,找到嘉庭县的货车运输专业村水磉村。村人告诉他,本村有一个专线跑广州的货车运输专业户,叫吕永清的,不知什么原因,三天两头换驾驶员,现在他正缺一名货车驾驶员与他一同跑广州,你去问问他罢。欧阳芳菁找到吕永清家,其妻子对他说永清在村边公路旁的汽车修理厂里。”欧阳芳菁到了汽车修理厂,看吕永清是个四十来岁的瘦长个子。吕永清看了一眼欧阳芳菁的驾驶证后,说:“你来罢,用得上,工资按月发,每月一千元;用不上,就只得走人。我们共开一部车,明天8点你就到这里的车路边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