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芳菁虽然对章韵枫在暑期中买下五处房产连连跺脚,但还是叫章韵枫领着他去把这五处房屋看一遭,想把全家从章韵枫炒房所掉进的陷阱中拔出来。俩夫妻先到离玫瑰园最近的寒兰居去观看。
寒兰居是霞北镇横街旁的一个套间,外面粉刷一新,五层楼房拔地而起,里面却没有粉墙。寒兰居处于五楼,夫妻俩顺着一个浇水泥板的狭窄的楼梯上去,见寒兰居里人声嗡嗡的,章韵枫这才知道原来的房主人还没有把里头住的外来打工仔叫走。叫开套间门,他们见这套间用隔栅板隔为许多小房间,每个小房间中放着铁床,间柜、衣柜、煤气炉,连尿桶都少不了。整个套间烟雾蒸腾,溷浊不堪。欧阳芳菁看罢,对章韵枫说:“这座五层楼房,都满满地住着外来户,看这样的肮脏环境,五六年内,房主人们是不会来装潢这幢楼房的。看来,你在这五六年内是不能把这个套房出手掉。”章韵枫听后,说这些外来户住进我的套房,租金应该由我收的嘛!”欧阳芳菁说谁知道你买这套房是怎么回事。”
夫妻俩又在一个傍晚到了桥前居这个去处。桥前居地处霞市到霞北镇大桥的桥头东侧,按理说,是霞北镇的繁华地段,章韵枫是以桥前村村民安居房的名额买来的。安居房名额本来是20万元一套,章韵枫以30万元买来,在楼房建造中作分期付款,并经过公证处进行过转户手续的。按理说,这是个只挣不亏的生意。欧阳芳菁叫章韵枫拿出随身的转户合同,只见建房合同的最后一款项写道:“建造安居楼房初定为三年完工,具体房价以逐年上涨的民工工资和建房材料价格为定。楼房交房时,包建者要向安居户收缴一定数量的建房材料和民工工钱的上涨费,做到多还少补。”欧阳芳菁说:“这个安居楼,说白了,几时完工,楼价多少,都没明确说明,分明是个陷阱嘛!不管你章韵枫有多少财力,也难以塞满这一百多平方的桥前居的。”章韵枫不服气地辩解说桥前村的三百户村民中有三百套套房在这幢楼房中建造,有的村民把钱交进去,等这里的套间建好后以好讨儿媳妇呢!有这么多的村民同我站在一起,还怕这个村的村官们不想早日把这幢楼房造好?”欧阳芳菁嘿然道就是这幢楼造好了,万一这个套房原来的房主歪筋起来,不让你转户,到时候看你有什么办法拿到这桥前居的房产证!”章韵枫听后,噘起上唇皮说:“对这一层,我还未曾想到。”他们看了看已结顶的楼房,那些结顶庆祝标语都褪色了,楼房的窗户门上布满了蜘蛛网,才知道楼房结顶已多日了,现在却把整个楼房的建造工作撂在那里。
夫妻俩转过楼房,走到一排工房前,看见一个民工,手捏一个面盆在接房前水龙头的自来水,随后浇灌楼房道坦中央的一株南瓜,那株南瓜缘地而长,南瓜秧并不长,只有两丈光景,却结了一个二十来斤重的扁平而呈金黄色的南瓜。欧阳芳菁问那民工师傅,这幢楼房几时能开工?”那民工淡淡地说谁知道呢!我住这里是等工钱的。”看样子,欧阳芳菁不宜于向这民工再问下去,于是,欧阳芳菁同妻走出这工地的大门,沿街向大街走去。听前面十字路口的圆形跳舞广场发出重节奏的音乐声。那跳舞广场地处一幢摩天大楼的道坦中央,既热闹又偏僻,既高雅又有诗意。它又局出街路面一'人来高,其中的男男女女,携手摩腿、成双成对地随着感人的音乐在旋转着起舞,在朦胧的月色下显得浪漫而多情。这时的章韵枫对欧阳芳菁说别自寻烦恼了,谁知道咱们的这些房产今后能翻几番呢!我们何不到跳舞广场上跳一阵舞。”说到跳舞,欧阳芳菁不禁想起在县城里卖掉新套间前,章韵枫约他到月亮湾舞厅里跳的那场舞,不觉心有余悸,认为不是个好兆头,便自言自语道看人们个个都欢天喜地的,生活得这么好,我怎么活得这么累呢?”章韵枫只当没听到,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说这桥前居的建房钱要分期分批地缴到桥前村村委会去,现在楼房已结顶多时了,可能又要交款了。”便打通桥前村陈会计的手机,问:“陈会计,第四期安居楼房的钱几时交?”那头陈会计的手机里传来了袅袅的歌厅音乐声,只听陈会计说要交钱吗?我马上去。”章韵枫说我顺便问一下。”陈会计的手机中传来了一个娇嘀嘀的女人的声音哎唷哥儿呀!快来一起唱嘛,还打什么手机呢!”随之,对方把手机挂断。章韵枫对欧阳芳菁说收钱的陈会计正在包厢里唱歌呢!”欧阳芳菁直摇头说我们把钱交给他们,让他们把建安居房的钱如此挥霍掉,这桥前居的套间何年何月才能建成?你怎么净是看走眼,买下这样的套间,只能做光付利息的替罪羊了。”
章韵枫经过欧阳芳菁对她购买寒兰居和桥前居的评价,心绪冷却了下来,产生了惶惶难以收拾残局之感。在他们去看桥前居的第二天,章韵枫对欧阳芳菁说:“塔前居这个跃层套间,是开房屋介绍所的我表哥介绍的。又是国有房产证,好转户,价钱又便宜,定有赚头。我们何不前去看一下,好出手就出手,以解解眼前宽。”欧阳芳菁问:“难道你买塔前居这间跃层前,没上去看过?”章韵枧说难道说连我表哥也会诳我?”欧阳芳菁没同她多说话,急匆匆地跟着章韵枫去看塔前居。
他们到了塔前居,乃是霞北镇的偏僻所在,见是四层楼房,也没住人,到三层楼房,放着些桌椅板凳诸物,这从残破的玻璃窗里可以看到。两人沿着木做的楼梯上了四层楼房,才知道这四层楼哪里是跃层套间?只不过是布满灰尘的外壳上开着一个耸起的天窗罢了。欧阳芳菁见罢,气忿地说:“你受你表哥的骗了!这是什么跃层套房,只不过是一个破旧不堪的套间顶头开一个天窗罢了。你表哥看你这人懵懵懂懂的,容易欺蒙你,以好从中赚取一笔介绍费。蒙骗是有罪的,你有一千个理由把这个塔前居退还给原来的房主。”说到这里,章韵枧把这四层的套间户门打开,楼门开处,忽然闪电似地从房内地板上的一个旅游袋中窜出四五头同样大小的花不棱登的小猫来。它们穿过房门,沿着楼梯瓢泼似地逃往楼下去了。把章韵执吓了一跳,随后瘪着嘴说表哥一家现在已锁了房屋介绍所的门,不知到哪个市里开超市去了。即使把他找到,我同房主是写了房屋买卖合同的。当时房主说是跃层套间,我表哥都说这套间上有一个小阁楼,跃层套间和有小阁楼的套间,又有多大区别呢?恐怕没办法退回去了。”欧阳芳菁说哪有象你这样炒房的,连要买的房屋也不进去看一看。还整天躺在你的什么表哥介绍所的店里的竹椅上摆阔。这明明是打肿脸充胖子嘛!即使是香港的大佬,他要出钱做慈善项目,在内地建造幢大学楼房或图书馆什么的,也要亲自到这所大学里走一趟,也不会把金钱满地撤地摆阔,而是叫校方负责人定期地向他汇报一下工程的进展情况,然后再酌情出资以继续使工程完成。你得想一想,你为图自己的一时痛快,结果却断送了一个家庭的经济,到头来连儿子的学费也交不上,难道叫别人救济我们的儿子上中学、大学去?”章韵枫听了欧阳芳菁的这一番话,觉得确实难以回嘴,便作颇有修养似的缄默无言。
章韵枫买紫荆居前,欧阳芳菁是知道这回事的。紫荆居位于欧阳芳菁故乡竹箬村叫浦下村的后山傍,它由一位农民开岩工用了半辈子的时间开出一另四间地基,并被上面批下来,计划用一年的时间造出一座五层楼房来。他要这五层楼房造作十间套间,两间套房和一个工具间给自家用,其它七间套房全部出售。套房价格是不贵的,因为自己既当石匠又当水泥匠,造房时便省了一笔钱,每间套房不会超过四十一万元。这个农民指着正在建造的房屋对欧阳芳菁夫妻俩介绍说这个地基前面可开一爿停车场,屋基后虽为石壁,五层楼造好后,屋后还要开一片能停下四辆轿车凹进石壁的停车场。今年你们俩夫妻买进一间套房后,出年外准能涨个五六万。”章韵枫说大伯,我买这套房间,是作两手打算的:有赚头,便把这套间卖掉;没有赚头,就让小草他爸住这儿,他爱清致。”那农民接口说说清致,只有这里最清致了。后面是山,左边是个喷地下水的河池,又处偏僻地方,人住在房间里,里面规牛吃别人也不来过问。”欧阳芳菁看这地基的楼房已建到一楼,几个工匠正在钉着浇水泥梁的水泥板,便走上一楼看了看,下来后问那农民大伯,这屋后山坪里有没坟墓?”农民随口说绝对没有坟墓,你看这豆腐桶里的水,是从这后山的水穴中用塑料管佈过来,溜清溜清的。”欧阳芳菁看那豆腐桶里的水,固然澄明,问:“这水能喝吗?”农民说:“可喝呀,你口渴就放心地喝一瓢吧!”欧阳芳菁从豆腐桶中舀了半瓜瓢水,喝将起来。水有点腻,倒能解渴。这时,章韵枫小声地问欧阳芳菁刚才大伯的那个肥嘟嘟的老婆叫我,说一个套间40万1千,再也不能少了。三楼留给她自家住,四楼卖给我们。”欧阳芳菁问他们说要几时候交款?”章韵枫说那女人说得在这几天内交款,要不,建房的钱转不过来。”欧阳芳菁说你也听我一句刚才喝过凉水的话:在这个闭塞的去处,从村前公路上开小车进来的路道既曲折又狭小,稍大点的轿车就开不进来。你如果买下这个套间,恐怕难以卖出,如果陷进去,事情就糟了。”章韵枫着急地说芳菁,你行行好好吗?这一次你就依了我吧!这里离县城近,恐怕是县城周围最便宜的房屋了。等过年时,这幢房屋就造好了,我们便把它卖出去,赚个数万元钱又有何不可?”看她那满脸的哀求表情,只差点要下跪了。欧阳芳齊无奈,只得说:“罢罢罢,到时卖不出去,我可管不了。”就这样,虽然夫妻俩终于买下了紫荆居,欧阳芳菁却满肚的不痛快,勉强同意了章韵枫向银行借款。
紫荆居所处的五层楼房按期建造好了,欧阳芳菁同章韵枫上了四楼的紫荆居,往后窗外一看,见只隔咫尺的山坪上野树搀杂,荆棘缠树,野果点点,坟茔幢幢。倘进三楼看那后山山坪,坟茔似在头上,从那五楼后窗看去,也是满目坟茔,哪还有清致可言?这时的欧阳芳菁想起喝过后山坟圹中流出来的水,不禁连吐唾沫。有钱人自然不寻这样的楼房来购买,对于农人们来说,颇也讲究个风水环境的。所以整个楼房套间虽然不太贵,却是无人问津,这紫荆居怎能脱手得了?
章韵枫领着欧阳芳菁看了那四处她所投资的房产,经过欧阳芳菁的一番分析后,不免心中发慌,对欧阳芳菁说趁着暑假还有半个来月,我们何不到镇江的银杏居去看一看?”欧阳芳菁没好气地问就是那个水淹金山寺的镇江市吗?”章韵枫显出拘谨的神色,说正是。”欧阳芳菁看她这少见的挚诚表情,哭笑不得地说听这地名,就不是好兆头。”章韵枫露笑说:“你也不要太小心眼了,你看了银杏居后就会大开眼界。它处在众花苑中,所处的花苑也叫玫瑰苑。它的前面还有枫香苑、海棠苑、琥珀苑、桃花苑、椰子苑、荔枝苑什么的,总有七八个苑,反正我也记不得那么多了。总之,这些苑群聚集在一起,老大老大的,顺着把它们围在一起的围墙走,也得走半个多钟头。一个多月前,我随着霞市的一个购房团去,看苑内苑外的街道阔,便买了一套玫瑰苑中的套间,便把它起名叫银杏居。”欧阳芳菁说:“我看了你在本县买下的这四处房产,心里正烦。到镇江那个地方跑一下,解解烦闷倒也好。”章韵枧见欧阳芳菁同意去,就意味着他默认了共同担负起这次炒房的风险,心中自然高兴,随即把小草托付给艺术店中的她母亲照顾。
当天下午,欧阳芳菁同章韵枫到霞市乘长途汽车去镇江。到了镇江市,已是第二天九点钟了。接而,他们乘了一辆到郊外的公共汽车。汽车开了一个多钟头,欧阳芳菁傻眼了,连问你不是说银杏居在镇江市吗,怎么还没有到呢?”章韵枫说别着急嘛,快到了,快到了,再过一会儿便到。”欧阳芳菁开始生气了:“你说银杏居在镇江市,现在车都开到乡下地方去了。买下乡下地方的房子,谁要?你连个东南西北也不知道,还炒什么房!”看样子,这时的章韵枫的心绪不错,欧阳芳菁在不断地发牢骚,她也没回嘴。
玫瑰园终于到了,它属于众花苑的最后一幢大楼房,而银杏居,则在这幢楼房的五层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