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城睁开眼,他还躺在医院的天台上,阳光很猛烈,这已经是第二天了,从太阳的高度判断,现在已经是中午了,司城觉得头没有那么痛了,但还是有些昏昏沉沉的,他用手在头发中摸索,似乎没有伤口,可能有轻微的脑震荡吧,他这么想。
站起身来,往四周望去,阳光明媚的中午,无人的PHX城,看起来似乎没有那么恐怖了,司城拿出手机看了下日期,9月13号。
上飞机的那天是9月10号的上午,看来我昏迷了三天,飞机失事之后,应该是被送往了医院,不知道其他乘客怎么样,难道只有我一个幸存者。昨天昏迷之前,明明看到手机有一点微弱的信号,现在怎么又没有了,司城举着手机在天台上走了一圈,没有任何反应。
司城感到胃里一阵痉挛,想必是这几天都没有进食靠输液维持必需的养分,“我需要找些食物和水,另外再找身衣服把这身病号服换掉。”
背上包司城坐电梯下到二楼,这是医院的门诊室,一楼大厅的门外面还有一层金属卷帘门,没有钥匙很难弄开,窗户也都安装了防盗的金属栅栏,所以司城直接来到了二楼,想通过二楼的窗子爬下去。
找了一间靠外的门诊室,司城踹开门,扯下两片窗帘,打了个结,他把房间里的桌子推到靠着窗户,把窗帘的一头牢牢系在桌子的一个腿上,又找了几个凳子压在桌子上,这样应该可以了吧,司城抓着窗帘的另外一头,站在桌子上往下面看了看,还好不是很高,他把窗帘在腰上绕了一圈,爬出窗,顺着外墙,慢慢往下滑,楼不高,司城平稳的站在了地面。
面前是一条四车道的马路,左边不远处,一辆别克和路灯撞在一起,车头陷进去一大块,车里没有人,远处还有一辆冒着浓烟的出租车,烧的只剩下焦黑的车架,马路对面有几家商店,橱窗都被砸破,碎玻璃落在人行道上,店里一片狼藉,“搞什么,难道是打仗了?”司城想。
司城顺着医院的外墙往前走,绕到了医院的正门,牌子上写着PHX中心医院,司城的印象中这家医院应该是在PHX城的中心区,司城原来的公司,做的是电力企业的控制软件生意,经常出差到PHX城,虽然主要的客户总部不在中心区,但是偶尔会请客户过来吃饭,所以司城对中心区还算熟悉。
他走进一家路边的便利店,看的出来这家店经历过洗劫,货架上基本都空了,有些东西在地上,被踩的乱七八糟,冷柜的门是开着的,冒着凉气,他在地上一堆乱七八糟的包装袋里翻出了一包稍微完好饼干,又找了一瓶矿泉水。
司城把东西放在收银台,收银机的抽屉是拉开的,里面还剩了一些零钱,显然钱已经被拿走了,他从收银机边上拿了一个打火机,从包里翻出了钱包和烟,发现钱包里现金和卡都还在,拿出一张二十纸币的放在收银台上,走出了便利店,点了一根烟,觉得自己很可笑。
他索性坐在了路边行人道的台阶上,吃着饼干就着矿泉水,他无法相信眼前的这座城市曾经是那么繁华,司城把包里的东西摊开在地上,手机、钱包、充电器、烟、家里的钥匙还有一本书,这就是他所有的家当了,旅行箱和电脑包都在乘飞机的时候托运了,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
司城想起家里,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希望家里没有发生事情,刚才他试了便利店里的座机,只有占线的声音。我该怎么办。
街对面有一家服装店,司城进去换了一身衣服和鞋子,把病号服留在了店里,好了,现在有衣服了,肚子也填饱了,我要想想到底怎么办。又点了一根烟,司城在马路上边走边梳理思绪,“首先我坐的飞机失事了,之后我被送到中心医院,昏迷了三天左右,醒来之后,这座城市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目前还没有发现一个人,也没有尸体,人们应该是从这座城市撤离了,或者,是逃跑了。”司城想起被洗劫的商店。
“我现在是在中心区,但是不代表其他地方没有人,或许我应该去其他的地方看看,通讯基本都中断了,我无法联系家里,也不能拨打紧急电话,打了也应该没有用。”
司城走到一个十字路口,一个塑料带在半空飞舞,发出沙沙的响声,人行道的灯绿了,司城过了马路。
“如果人们是撤离了,说不定现在还有人在组织,对了,我应该去火车站或者飞机场看看。”
司城往前走了几个路口,找到了一辆出租车,门是开着的,钥匙还插在上面,车还有油,司城试着发动了一下,车动了。“这司机走的还真急。”司城想着,能让人们舍弃财产逃跑的,会是什么事情。
车子启动了,往PHX国际机场的方向,司城从拿了驾照之后,就没怎么开过车,一是自己没有车,二来经常出差,也用不上。出租车晃晃悠悠的开在PHX中心区的马路上,司城的手有些发抖,开个几个街区,一个人也没有,司城每过一个十字路口就按三声喇叭,期望听到一些回应,但是从来都没有,路边经常有被人丢弃的空车,有些甚至横在了路中间,司城不得不绕着走,阳光没有那么猛烈了,车里的时钟显示三点半了,司城踩着油门加速往前。
出租车上了高架桥,方向应该是没错的,高架桥两边高楼林立,司城看到一栋楼玻璃完全碎了,黑烟从各个窗口冒出,翻滚着升上了天空。汽车在高架上狂奔。
顺着指示牌,汽车下了高架,远远的能看见机场了,几束浓烟从机场升起,几分钟后,司城来到了机场的候机大厅,大厅空空荡荡,电子显示屏上滚动着一行信息,“今日所有航班取消”。地上到处散落着行李,甚至还有几只鞋,看起来这里的确发生过什么,往前走,安检处的围栏倒在地上,他走过安检,机器发出警报,回荡在空无一人的大厅中。
没有期望中的疏散人员,没有警察或者军队,没有任何人。
走到候机楼,灯光有些暗,突然传来巨大的广播声音:前往SEA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1022次航班很快就要起飞了,还没有登机的旅客请马上由…….
在那一瞬间司城相信了,他以为终于找到了其他人,终于知道这他妈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者有希望能回家了。但是下一刻,当广播一遍一遍重复,他发现语调一遍一遍每次都是一样的时候,那眼中燃起的火光再次熄灭了,他想起几天前,从家里上飞机的时候,他不记得出门前爸妈叮嘱了什么,但是他记得早餐喝了一碗最爱的妈妈煮的汤。
胃有点不舒服,看来几天没进食,脆弱的肠胃适应不了干巴巴的饼干和冰冷的矿泉水。
司城从候机楼往停机坪看去,一架飞机都没有,但是,等等,远处隐隐约约似乎还有一架飞机,太好了,司城决定过去看看,但是首先要找辆车,出租车是开不进来的。他在候机楼转了几遍,找到了员工通道,顺着楼梯下到了底层,到了户外,看到仓库里听着一辆搬运行李的叉车,司城爬了上去,摸索了一阵之后,他终于会操作这个铁家伙了,但是只能前进不能后退,不过这就够了,开着叉车往飞机的方向行驶,慢慢靠近,司城能看的清楚了一点,确实是一架飞机,司城觉得心跳加快,看来老头爷还是眷顾我的,哈哈,还给我留了最后一架,“等等我!等一下!这里还有人。“他大声的喊着,终于露出了笑容。
几分钟后,他站在飞机边上,颤抖的伸出手,在他的眼前,希望无情的破灭,这是一架巨大的飞机骨架,被烧的焦黑,残骸的附近没有人,一圈写着“禁止进入“的胶带把失事的现场围了起来,飞机的尾部,有一道巨大的摩擦轨迹,一直延伸了几百米。司城伸出手,摸了摸倾倒的机翼,似乎还有一点余温,或许是他的幻觉,飞机里面烧的面目全非,看不出是否有人类的遗体,司城擦了擦弄脏的手,转身爬上了叉车,发动,往候机楼驶去,突然又停住,艰难的调转了方向,加速,再加速,接着翻身跳下车,看着叉车用最大的速度撞向了飞机残骸,一声巨响,叉车的叉子深深的撞在飞机的机头,整个残骸剧烈的晃动了一下。司城跪在边上的草地上,指甲深深的陷入泥土里,他不停的用头撞击着地面,身体不住的颤抖,巨大的绝望侵袭着他,口腔已经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只剩下哀嚎。
“你大爷的!”一个小时之后,司城站在PHX中心车站的的站台上,空荡荡的铁轨横在眼前,天色有些暗了,他想应该找个地方过夜,今天是出不了城了。
高架上,一辆行驶着的出租车,夕阳西下,染红了高楼大厦,高墙上的玻璃反射出浓郁的色彩,整个城市仿佛也在燃烧,司城按下出租车的计价器,数字缓慢的跳动,他看着红色的数字慢慢变化,一脚踩下油门,车子发出轰鸣,驶向不可知的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