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高兴地说:“走,把好事告诉大伙儿!”
这时候,全村的乡亲们都已来到了院子里,人们都在等上房梁。
二叔问王辉:“王良去请村长了?”
王辉说:“请了,快来了。就是姐姐说要来,可还没来。”
二叔抬头看看日头说:“再稍等一会,不能过中午,十一点半前房梁要上去。”
王强踩着凳子上了中间明屋墙角上。
时芸把装得满满的斗子递给他。
李信嚷嚷:“盖小楼房,要多抛撒些!”
时芸说:“大伙儿都会有的。”
王彪也上了另一个墙角,把长长一挂喜鞭挑起来。
孩子们雀跃:“放鞭了!上梁了!”
刘珍搂着着盈芳的一个胳膊,指准备上梁的中间明屋:“妈,二楼这间屋给你住的。”
盈芳高兴地说:“谢谢你们。”
妇女主任亲热地摩挲着玉莹身边小玲的头:“小玲,看,今天这么多人来庆贺你们家盖新楼,高兴吗?”
小玲说:“高兴。”
玉莹说:“这里是你的新家,过二天妈送你去上学。”
王良陪同村长、会计来了。二叔、二婶迎了上去。
二叔说:“村长,十一点准时上房梁。”
村长乐呵呵地说:“老王家一下盖了砖瓦小楼,惊天动地哩。”
二叔说:“托村长的福。”
村长说:“可不能这样说,是现今上面政策好,要不是包产到户,种瓜养鹅,不是进工厂挣工资,不是进城做买卖,你们老王家一下能盖起这小楼房吗?”
二叔点点头说:“村长说的在理儿!可是,他们兄弟也不能忘了众乡亲的帮助和村长的支持。村长,开始吧。”
村长摆摆手:“稍等会儿,我还有件好事告诉大伙儿。”
王辉跑到院门口,焦急地向村口方向望去:“姐咋还没来?”
王良大声:“各位乡亲们,谢谢你们来庆贺我们家盖新楼上梁,上梁前,村长有话说!”
院子里静了下来。
村长大声:“村头树梢上这些日子喜鹊欢叫哩!有件好事告诉大伙儿,头晌,村里收到广州寄来的两张邮款单,都是五万元。”
众:“这么多钱呀!”“谁寄来的?”
村长说:“钱是村小原来教地理的周老师寄来的。”
众:“周老师在南边发了呀!”“离开老荒村一直没音信。”
村长说:“他挂挂着咱们村小的校舍是危房,其中五万元是捐助村里修建校舍用的。!”
众:“太棒了!”“这下好了,老师孩子再不用受惊担怕上课了!”
村长说:“另外五万元,是寄给王良的,周老师一直没忘记王良救助过他!”
众:“王良这下发了!”“好人有好报!”
村长说:“王良收到五万元咋用,让王良自个儿讲。”
王良说:“乡亲们,这钱从天上掉下来一样,玉莹回来和我商量过,听说村里要建塑料大棚,一年四季种蔬菜瓜果,我们准备为老荒村在城里建一个农副产品批发站,我就定下了,这五万元钱,建批发站用!媳妇,中不中?”
玉莹大声:“中!”
众笑:“瞧这两口子,都是好人呐!”
10
王瑛和儿子思明坐在驴车上,时宝成赶着驴车,甩动鞭子,大声吆喝:“呦,快!快!”驴车一颠一颠跑。
王瑛望天上的日头:“快呀,过十一点就赶不上趟了!”
时宝成:“能赶上,见村子了。”
王瑛埋怨:“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
思明:“妈,这不怨爹,半路车轴坏了,才耽误的。”
王瑛焦急:“我要把红布系在房梁上,快些呀!”
小巴士车奔驶在前往老荒村路上。
杜进抱着兴旺,身边坐着小妮。
小妮说:“爹,我们快见到妈妈和小玲姐了吗?”
杜进说:“快了,老荒村快到了。”
前面座位的一个老大爷回头问:“你们去老荒村找谁?”
杜进说:“王良。”
老大爷说:“我也是老荒村的,王良一家都是好人呀,他的媳妇玉莹是个能媳妇,两年前自个儿嫁到俺村,养鹅种瓜,俺和很多庄户人家都跟着她踩出的路走,今年都挣了钱。她离开老荒村后全村人都盼她回来,王良也等着她。”
杜进说:“她不是回老荒村了吗?”
老大爷惊喜:“是吗?俺去北边看儿子了,还不知道哩。你是王良的啥亲戚?”
杜进想了想:“他的朋友。”
小巴士车在老荒村停了下来,杜进抱着兴旺,牵着小妮,随同刘大爷下了车,他们向村口走去。这时时宝成赶着驴车从后面追了上来。
刘大爷回头看:“呦,这不是王瑛一家吗?咋风风火火的。”
王瑛说:“是刘大爷呀,从北边回来了,我们一家子赶着去给新楼上梁。”
小妮认出了王瑛:“姑姑!”
王瑛惊喜:“快停车,小妮回来了!”
驴车停在杜进他们身边。王瑛从车上跳下来,把红绸布交给思明:“你们先去,别耽误上梁!”
时宝成赶着驴车先走了。
杜进问王瑛:“你是王良的妹妹?”
王瑛不认识杜进:“同志,您是……”
小妮说:“他是我爹,送我和弟弟来找妈。”
王瑛一下明白:“啊,我知道了,您是杜进大哥,听二哥和嫂子说过了,抱着的这是兴旺吧,长大了,不认识了,来,兴旺,姑姑抱。”
兴旺不认生,让王瑛抱过去。
杜进说:“你是孩子的姑姑,这样,我把他们交给你了,我就不进村了,请告诉玉莹,以后我会来看他们的。”
王瑛急了:“这咋行!送孩子都来到村口了,杜进大哥,您的情义我二哥和二嫂一辈子不能忘的,说啥不能让您这样走。”
刘大爷也帮劝说:“大侄子,小瑛说得对,让你这样走,情理上说不过去,你难为小瑛了。”
杜进俯身亲了一口小妮:“女儿乖,跟姑姑去找妈妈。”
小妮求道:“爹,我不让你走。”
杜进极力抑制住自己内心的痛苦,温和地对小妮说:“爹以后来看你。”
杜进直起身子对王瑛:“希望你能理解我的心情,还有,”杜进从兜里掏出一张纸,“这是我写的离婚协议书,请转交给玉莹。我已签了字,要是玉莹同意,也签上字。”
说完,把离婚书交给王瑛,头也不回走了。
小妮要追上去,王瑛拉住了小妮手。王瑛的眼睛湿润了。
刘大爷叹口气:“唉,他也心苦呀。是个有情义的汉子!”
11
快晌午11点半了,二叔说:“准备上房梁了!”
驴车一下停在院门口。思明拿着红绸布急忙跳下驴车,往里面一边跑一边大声喊:“等一等!我给房梁挂红绸布!”
王良和王辉正准备从两头用绳子把架在凳子上的脊檩木提上去,听到思明的喊声,停了下来。
王辉高兴地:“姐他们赶来了!”
思明穿过人群,跑到檩木跟前,把红绸布挂了上去。
王良问:“你爹和妈呢?”
思明说:“在后面。”
二叔见红绸布挂上了,高声:“上房梁!”
王良和王辉从两头用绳子把脊檩木往上提。
王彪点着了鞭,“噼里啪啦”炸响了。
王强大把大把往下面抛撒糖果、小馒头、硬币等。
人们嬉笑着、欢呼着上前接和捡。
时芸高嗓门:“乡亲们,同庆同贺!大富大贵!”
王瑛抱着兴旺,牵着小妮进来。
小妮看见了玉莹跑过去喊道:“妈!”
玉莹惊喜:“啊,小妮和兴旺来了!”又往孩子们身后观望。
二叔、二婶、盈芳、赵婶等欢喜地围了上去:“孩子回来了。”“兴旺长大了!”
妇女主任对村长:“喜上加喜,王良全家团圆了。”
王良在房顶上架檩木。王彪放完鞭,上去说:“二哥,我来,你快下去看孩子,他们都来了。”
往回走的杜进听到村里传来的鞭炮声,站住了,慢慢转过身,凝视老荒村。
杜进听着鞭炮声,两眼浸出了泪水,可是没有流出来。泪眼中充满痛苦,失落和无奈。
杜进抬头望望蓝天,一碧如洗高远的天空。
杜进喉结上下移动,把泪水吞进肚里,他目光变得坚毅,向前走去……
王良从房顶上下来候,一手一个抱起小妮和兴旺,激动而高兴地转起圈:“我的儿子和女儿回来了!”
小妮和兴旺搂住王良笑。
赵婶对盈芳说:“今天是王良最高兴的日子。”
盈芳脸上浮起欣慰的笑容:“王良的好日子刚刚开头呀。”
玉莹问王瑛:“杜进呢?”
王瑛说:“我们是村口相遇的,他把孩子交给我,说以后来看你们,又交给我他写的离婚协议书,我留不住,他走了。”
王良听见了,忙问:“他走了?!”
王瑛说:“走了。”
王良忙放下小妮,把兴旺交给玉莹,转身向院门口跑去。
王瑛追上去问:“二哥,你上哪?”
王良大声说:“我追他回来!”
玉莹抱着兴旺也跑了出去。众乡亲也跟随着出去。
王良跳上停在院门口的驴车上,操起鞭子一甩,大声吆喝一声,大灰驴拉着王良向村口疾奔而去。大灰驴两耳竖起。
玉莹抱着兴旺追跑一阵,见王良驾着驴车跑远了,她站住了,任泪水哗哗流。盈芳走上前,把手轻轻放在玉莹肩上,满脸慈祥,风吹动她一缕白发。
众乡亲们在后面看着这一切。
王良两腿叉开站在驴车上,赶着大灰驴疾奔。
王良泪光闪闪,风把他衣服吹扬起来。
驴车沿着平坦的乡村路愈跑愈远,车轮后卷起一溜尘土……
辽西平原的田野。
高远宽广的蓝天。
陈中庆
2005年12月3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