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怜眼中波光一闪，朱唇轻启：“好。”平澜身子一晃，脑中“嗡”地一声，那轻轻一个字，落在耳中，炸响在心底，目中景色变成灰白一片。
万昌公主哈哈一笑，示意手下带上平澜，自己调转马头走了。温怜看着平澜，柔声道：“这匹马本就是送给你的，你骑去罢。”平澜便上了从华宜公主府骑出的那匹白马，却是没有半句言语，甚至看都不看温怜一眼。
温怜略略尴尬，驻足看着平澜骑马远去，直至离开她的视线，他终究没有回望一眼。
温怜回到府中，方自换下骑装，宫里的旨意便到了，让她赶紧进宫一趟。温怜见那传旨太监是皇帝身边得用的人，不敢耽搁。
温桓坐在太极殿中，见她来了，也不废话，一指身前椅子：“坐。”丢给她几封奏折。
这样的事情自温桓登基后不是一次两次了，温怜心中暗喜，试探地说：“若是怜儿可以像二哥三哥那样日日上朝，帮助父皇也就方便许多了。”温桓却神色不动，并不表态。温怜也便作罢，专心看起手中的东西。
戳罗斯部统一瓦剌，向大齐表示臣服，欲借大齐兵力发兵鞑靼，结束蒙古分裂局面。
温桓道：“你怎么看？”
温怜沉吟片刻，说道：“北狄屡犯我边境，其中以鞑靼为最。瓦剌既然愿意归依我天朝，我们自然要照顾自己的子民。反正冬日将到，每年这个时候，边关也是要起摩擦的，既然瓦剌要与鞑靼交战，我们就助其一臂之力，一来显示接纳之心，二来彰显天朝国威，三来也可保护我边境子民。”
温桓点点头：“众卿家也是这样说。可是，偏偏在这个时候，马老将军却向朝廷请辞。”
温怜道：“父皇，马老将军驻守边关这么多年，战功赫赫，可惜一身伤病，宝刀已老，如今请辞也是应当。那么父皇心中可有人选？何人替防？”
“马老将军三个儿子都死在战场上，但他手下有个姓叶的副将……”温桓眉头略皱了皱，“可是那人还未加冠，只因前副将战死沙场，他又作战勇猛，才连升三级……”
温怜道：“这么说只是个毛头小子？当前锋可以，做将军却不行。这个副将之职应该是马老将军为了栽培他……父皇，换个人。”
温桓略有些不自然：“怜儿，边关苦寒，自女皇即位，不再开疆辟土以来，将士只是驻守防卫，如此多年，能用之人实在不多。”
温怜哪里还有不明白，何况女皇即位之后，大家忙着勾心斗角争权夺利，女皇忙着设立酷吏整顿朝纲巩固自己的地位，早已不像建国之初那样边关如铁。
温怜看了看奏折上推荐的人选，面色一沉：“这些人尽把自己的子弟荐来，可是那些公子哥儿们自来娇生惯养，就算受得了边关之苦，却是毫无实战经验，如何领兵？难道就凭他们在讲武堂的纸上谈兵就可以横扫千军，挥斥方遒？笑话！”
温桓苦笑道：“多年无战事，我大齐的将才却是断层了，老的老病，小的尚需磨练……”
温怜正想说那不如叫马老将军举荐一个，他应该了解自己的得力下属，便由他从军中提拔。可是脑中灵光一闪，说道：“父皇忘了一个人。”
温桓疑惑道：“谁？”
“李忠义。他可是个不错的将领，把他圈在京城，太过浪费。”
“可是，你不是说他卖主求荣，野心不小，要防着点吗？要是让他驻扎边关……”
温怜一笑，说道：“我有办法叫他乖乖听话……”
温桓听完之后，看了她半晌，直看得她心里发毛，才点了点头，道：“好，你去办罢。”
公主府中，温怜微笑着看着面前的人。那人四十出头的模样，中等身材，浓眉长髯，双目炯炯，面部轮廓如刀削斧凿。
“李将军，我不爱兜圈子，这便直说了。”
李忠义连忙放下手中的茶盏，双手一抱拳：“殿下请说。”
华宜公主又是一笑，笑容中却略略带着点担忧：“李将军，这次我父皇能够顺利登基全靠你一片忠心赤胆。可是，你却未能得到应有的封赏，你可知是为什么？”
李忠义心中一跳：“殿下，皇上封微臣为开国县伯，享食邑七百户，为正四品
，微臣心中甚为感恩……”他在温怜那含着讥嘲的、似看透一切的目光下，慢慢说不下去了。
“李将军……”温怜低低叹了一声，“父皇不信你。”
虽然早已知道这个事实，但是从温怜口中这样直白地道出，李忠义还真没想到。他一时间猜不到温怜的心思，只是本能地想要表白忠心，温怜却摇摇头，抬手止住。
“父皇欲要收了你手上的兵权，把你圈在京城。你愿意吗？”
李忠义一滞，若是皇帝真的这么做，他不愿又能如何？难道真的造反不成？他静默半晌，抬眼不闪不避地看向温怜：“微臣对大齐、对今上忠心耿耿，这点殿下应该清楚。”
“不错，本宫向来知道你的忠心，还有你的将才。说起来，你年轻的时候也曾立过不少战功，若是就此闲置，实在是朝廷的损失。本宫爱惜良材，不舍美玉，今日特请将军前来，欲为将军指一条明路。”温怜从玉座上站起，裙摆曳地，云锦雍容。她一步一步向李忠义走去，脸上的笑意似有若无。“不过将军应该知道，夹缝求存的办法从来不是做两面三刀的墙头草。本宫是一心为将军谋算，将军若是有心，以后便要懂得回报。”
李忠义起身，暗暗苦笑，这华宜公主说话还真是简单直接。他在心中快速分析了一下如今的形势，皇帝对他并不信任，若是今日拒绝温怜的橄榄枝，便只能托庇于万昌公主，可是万昌公主却未必肯、未必能保他。还是先听听温怜怎么说罢。他躬身抱拳道：“微臣但凭公主吩咐。”
妙丽清雅的女声在他头顶轻飘飘地道：“请战边关。”
他不可置信地抬头：“殿下？这……”
“如果你把你手下八万兵力都带走，皇上当然不会放心。但是如果你只带走三万呢？”
李忠义不解地看着温怜，温怜直视着他的双眼。“留下五万拱卫京师，消除皇上的疑心。边关马老将军的兵不会全部撤下来，到时候将军可以组建一支新的队伍，既有将军一手带出来的得力将士，又有驻边多年经验丰富的老兵，何愁不能取胜？何况这次只是襄助瓦剌，将军大可以在得胜的前提下尽量保存实力。到凯旋之时，名利双收，岂不比在此处碌碌无为，甚至是……坐以待毙，要好太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