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斗了数十回合,温怜觑得一个破绽,一掌击出,卓立格图前招已老,后招不及,被结结实实印在胸口,向后踉跄数步,跌出场外。
“赢了!”“殿下千岁!”一时间欢呼雷动。温桓身子动了一下,差点站了起来,脸上重新露出笑意。卓立格图脸色有些黯淡,但仍是极为认真地抱拳道:“公主武艺胜于我,我甘拜下风。”温怜急忙还礼,她这时候才弄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阿尔斯冷是从蒙古来的使臣,适才在大殿中夸耀手下武功高强,引起齐朝官员的不服,于是才有了这较武场之行。温桓见打不过人家,深觉丢脸,一时也没有什么法子,下不来台,这才急召她入宫。
温桓见女儿赢了,深觉长脸的同时,安慰对方道:“你这手下武艺果然不俗,打败了朕三个宫卫并一个爱将呢。”阿尔斯冷道:“他是有两把蛮力气,公主殿下才是真的本事。”两人客气起来。
事情既了,温怜便打算打道回府了,温桓对她道:“怜儿,时辰不早了,何不留下用膳?”温怜正想答应,阿尔斯冷笑吟吟地道:“听说殿下骑射功夫也很不错,乃当世闻名的女中丈夫,不知我等有无荣幸见识一番?”温怜看了他片刻,又看温桓一眼,忽觉厌烦,懒懒说道:“抱歉,本宫有些累了,改日吧。”对温桓道:“父皇,府里还有点事,儿臣便先回了。”温桓皱了皱眉,“嗯”了一声。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温桓和杨氏就像约好的一样,这边刚刚放人,温怜下午就被杨后召进宫去,却是为了一桩在她看来极无聊的事。
杨氏闭着眼,身后的鲁姑姑为她按捏着肩背,温怜看着案上摊开的名册,不由有些头疼,说道:“母后,这种事你作主就好。”杨后道:“瞧你说的这话,很不耐烦么?哪家的母女不是有商有量的办事?宗族里的适龄未婚女子都在这里,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大多都不认得了,你来看看,谁比较合适?”
却是阿尔斯冷为自己大哥——蒙古大王子旭日干求婚来了。这阿尔斯冷,竟是蒙古二王子。温怜得知的时候,先是诧异,而后释然,怪道那人通身气派,原是王族身份。旭日干今年已经三十许岁,早就结了婚了,老婆一大堆,孩子也生了许多,长子都快二十岁了,长女已经嫁人生子。温怜看着案上名册,现如今温桓未嫁的女儿只有一个小孩,是他做了皇帝之后生的,显然不合适。拜圣神女皇所赐,温桓的亲兄弟不多,他们的子女也较少,留到现在没有嫁人的女儿就更少了。温怜看了看那寥寥几个名字,只觉得这个体弱多病,那个怯懦可欺,竟是谁也不合适。
杨氏睁眼看了她一眼,说道:“也不必一定要在你几个堂姐妹中选,蒙古只是我们大齐的属国,纵是亲缘稍远,谅他们也不敢有意见。”温怜点点头,心里却道:那也不好差得太远。
她一心想要找个容貌才艺都出挑的,显出天朝上国的风采来,因嫁去那么远的蛮荒之地,性子不能太软,要有点手段,但是又不想选得太优秀,蒙古人哪里配得上。
“怎么?很难决定?”
温怜听到杨氏这声询问,知她心里已有计较,干脆扔了手里的册子,问道:“母后可有属意的人?”
杨氏舒服地叹了一声,拍拍鲁姑姑的手,鲁姑姑便福了一福,退到后面去。杨后道:“本宫记得东平王的女儿长湘县主还没出嫁吧?”
长湘县主?温怜一下子想起那个貌美的族姐,点点头道:“是啊,她今年也二十了,不晓得要拖到什么时候,眼界也太高了。”
杨氏笑了一下,说道:“她父母太也宠她,居然应她自选亲事,这岂不是荒天下之大谬么?”她饮了口茶,道,“既是做父母的不为女儿婚事操心,说不得,我这个一国之母便要帮她一把啦。”
温怜明白她的心思,温子舒的母亲是圣神女皇的表妹,杨氏厌恨圣神女皇,连带着也不喜欢他们一家人,这时既有这样正大光明的机会,自然要把温子舒推出去。
温怜原本也不喜欢这个族姐,方才只是没留意,这时一想,暗道:不错,她容貌既美,性子也强,嫁去应是吃不了亏的。她自己要拖到这时候不成婚,落得这事到头上,怪得谁来?二十岁的人了,总也算老姑娘了,她嫁过去,倒真比那些十四五岁的小妹子合适些。
于是母女二人议定,杨氏召人将结果给温桓送去,又拉着温怜的手说了些闲话,末了对温怜道:“听闻今儿午时你父皇留你在宫里用膳,你未答应?”
温怜低着头恹恹“嗯”了一声。杨氏道:“怜儿,莫再对你父皇使小性儿,如今他是越来越像君王多于丈夫、父亲了。”温怜敏感地问:“父皇待你还好吗?”杨氏垂眼偏过头去:“老夫老妻的,就那样呗。”过了一会儿,轻轻道:“我老了,自然不如那些二八年华的少女娇艳惹人怜。”温怜见此,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杨氏又道:“原本我也不把这样的事放心里去,自古以来,哪个帝王不是佳丽三千,哪个男人不贪恋新鲜?我只要他心里还记得我这个同患难的发妻,也便够了。可是,”她语声一顿,似在犹豫该不该说,温怜凝声道:“可是怎样?母后但说无妨。”杨氏幽幽叹了口气,道:“可是近两年来,我们夫妻情分越来越淡,你父皇他,竟然为了一个小小的才人,生我的气,骂我是‘容不得人的妒妇’。”她眼圈微红,好不伤心。
温怜大怒,问道:“那才人是谁?”杨氏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道:“已经死了。她小产去世,你父皇十分伤心,怨怪于我。”
温怜听说人已经死了,神色松下来,哼道:“死得好。”又对杨后道:“母后放心,父皇只是一时糊涂,日后不会放在心上的。”杨氏道:“我知,不过怜儿,无论是夫妻,还是父女,关系都要靠维持经营的。”温怜扁扁嘴:“我现在同他除了政事,好似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杨后道:“多来宫里陪陪他呀,我记得你小时候有段时间非要学做糕点,做出来的东西再难吃,你父皇也会笑呵呵地吃下去,十分捧场,可见他心中是很喜爱你的。”温怜笑道:“那我今后也时常进宫做点心给你们吃,好不好?”杨氏在她额头一点:“能吃华宜公主亲手做的点心,本宫真是沾了皇上的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