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撞破之后,温怜待平澜就淡了许多,后来又忙于朝事,几不踏足平澜的屋子。平澜的性子似柔顺实孤高,不会主动献媚邀宠,两人渐不复昔日亲密。温怜府中诸多男宠,她虽未真正与谁欢好,却是戏弄玩耍过不少人,与少数几个也有丁点恩情在。现今春风得意,又开始夜夜笙歌,与瞳儿几人几乎到了燕好的地步,只因她尚是清白处子,每每到那关头,心中总是紧张不安,又不甘心把童贞给了这样低贱奴才,而那些少年再是情动难耐,又怎敢强迫公主,于是总是败兴收场。这样次数多了,温怜心中难免有着几分羞愧,虽然酒酣耳热之际还是忍不住耳鬓厮磨,却并不过火,待几人也越来越好。
这其中又有瞳儿这样善于讨好卖乖之流,不惜勾引着温怜在他身上玩些调教花样。温怜虽然因着对童贞的看重没有与他交欢,却到底年幼,于新鲜刺激之下动了手,看瞳儿在她刻意亵玩下动情呻吟,竟欲罢不能地沉溺下去,对瞳儿宠爱有加,慢慢将那个曾叫她深深惊艳的人淡忘了。
不过,温怜骨子里毕竟不是淫邪之人,最初的新鲜过去,就不再喜欢了,但是瞳儿也没有失宠,温怜虽瞧不起他自甘堕落,用歪门邪道的手段争宠,但日日与他腻在一起,终究生出一点亲密,几许柔情。看舞听歌,相依相偎,玉堂喧闹,却生出岁月静好之感。
转眼便到了秋天,温怜从宫里回来,无意看见平澜的屋子,一时勾起心绪。她绕过自己的寝室,推门进了平澜的屋,却没有见到那个倾国倾城的少年。她皱了皱眉,料想平澜是出去走走,也不在意,当下慢慢在府中闲逛起来,隐约想与平澜来个不期而遇。
她踱到一处庭院,不经意看到夕阳余晖下,一个麻衣少年在院中挽了双袖劈柴。她惊愕地眨了眨眼,远远端详着那少年的侧面,一时只觉似是而非。
远远走来一个健壮婆子,横眉竖目,指着那少年一通好骂,末了招人抬来一大桶衣物洗具。那桶足有半个成人高,装满了脏衣。少年又劈了会儿柴,天色擦黑时才蹲到水桶前,将衣物一件件拿出来洗。
温怜这时才慢慢走近,有意放重脚步。平澜头也不回,淡淡道:“我今晚不睡,明日总能洗完,请嬷嬷体谅则个。”
温怜一时只觉得无比荒唐,竟然不知该说什么。
那人站在身后,默然无语,平澜也不去管她。傍晚的凉风吹过,衣着单薄的他不禁打了个寒战,一件带着体温的披风陡然落在他的身上,带着熟悉而又陌生的幽香。
平澜一僵,半晌没有动作。温怜一把将他拉起,抬脚踢翻木盆。脏水流了一地,浸湿了她鞋面的锦缎和长长的裙摆。
“公主息怒。”平澜脸色漠然,双腿一屈就要跪下。温怜猛地一拽,他一个踉跄,被拖着向公主寝室疾行。
屏风相隔,平澜在里间洗浴。他看着这华丽的房间,屏风外隐约的人影,一时似回到了初见的时候。那晚也是秋夜,也是这般情景。
黄昏时那个趾高气扬的婆子被带了过来,她本姓吴,府里人唤作吴妈,这时见了公主,再也没有原先傲慢神情,只是跪在地上微微发抖。
温怜心里愤怒,她一路拖着平澜回来,平澜原来修长美丽的手指竟是惨不忍睹,人也憔悴消瘦,不知受了怎样的欺辱虐待。好在发现得早,不然等过了冬,还不知是怎生情景。
那样世间绝美的容貌,水晶般通透聪慧的人,又是这么不着痕迹的孤傲,她初时对他纵有移情,也早成了一腔纯然怜意。纵是心生怀疑的那晚,她亦未伤他分毫……她对他,从无半点亵渎,这些下贱奴才,凭什么这样对他?她们怎么敢?!
吴妈见公主神色冷厉,吓得在地上磕头,一个劲儿地喊“公主饶命”。她冷冷看着,终是按不住心火:“拖下去,杖毙。”
“公主!公主饶了奴婢啊!”吴妈凄厉地哭叫起来,“当年还在宫里时,老奴就以教引嬷嬷之职跟着公主了,求公主念在往昔情谊,从轻发落!”两个五大三粗的婆子上前架了她就往外头拖,她见华宜公主毫不动容,发狠挣脱,爬过来抱住温怜的脚,凄然道:“公主!刘乳娘去得早,公主的事由我们几个老姐妹当年前前后后操碎了心。如今却如何?张氏得病死了,王氏和李氏老来嫁人,也算觅得好归宿。刘二娘与冯氏早年糊涂做了错事,受到应有的惩罚,老奴半点不同情她们。老奴只是心疼公主!如今公主身边,就只剩下老奴一个了……公主!……”
这吴妈是当年圣神女皇赐给温怜的,温怜对她本无甚旧情可念,云闲醉袖也无视她求救的目光,冷眼瞧着。吴妈见那两个婆子又要上前拉她,不由哭道:“那平澜不过是个奴才,老奴见他闲着也是闲着,指使他做点事罢,公主因此杖杀老奴,老奴不服,死也不服!公主这是不念往日情分,事理不明,是非不分,叫人寒心啊!”
温怜见她如此泼赖,怒气难忍,一脚踹在她心口,恨声道:“本宫几时说过平澜是你等可随意使唤的粗使奴才了?你擅自做主叫他去劈柴浣衣,肆意责骂为难,半点也不将本宫放在眼里!圣神女皇去了,你却仍然如此跋扈,本宫留你何用?不如让你下去服侍先主,岂不可意?”
吴妈给温怜踹得瘫在地上,闻言面如死灰,自知今日绝无幸免,道:“是你男宠私怨,****底事?要杀,你干脆连瞳儿凌霄风絮燕合一并全杀了罢!哈哈哈哈哈……全杀了吧!”两个执行婆子见她状似疯癫,急忙将她架了出去。
温怜蹙眉默然,却闻里间哗啦一声水响。不多时,平澜身着白色深衣,从里头绕了出来。他看着地面,冷淡地道:“下奴微贱,求公主勿为下奴动怒,牵连他人。”
温怜本来犹豫,见他这样却心火再起,偏偏不能就此善罢甘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