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剪正在纳闷,那“老聋子”早已揭开小推车上的布盖,再看时,上面居然陈列着数不清的盆盆罐罐,颜色不一,形状各异,大小不等,有很常见的大肚小口形,有上下一样粗的细长形,还有千奇百怪的动物造型,口都封得严严实实,看不出里面装了什么东西,此外,还有一口小锅,一只勺子,一个青花小碗,再无他物。
剪剪更加奇怪,难道他的点心要现场制作?这倒很新鲜,可是环视四周,没有炉火木柴更没有烤箱烤炉,也不见发面牙糖,却不知他要如何烹制,用什么作料?
毕栓栓和毕啸天二人都不作声,只在旁边看着老聋子把所有的盆盆罐罐罐都开了封,把锅勺单另取出,用一块白布细细擦过,便摆出大干一场的架势,嘴里念念有词,神情却是极不耐烦,好像一点儿也不热爱自己的工作。
剪剪忍住笑,和毕氏爷儿俩站到一起,看他到底要做什么点心出来。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准备工作做完,只见他端起小锅,从一个罐子里舀出半勺奶白色类似于乳制品的粘稠液体,倒进锅里,那锅也不见烧柴,也不见点火,竟似热了一样,滋滋有声地响起来,不多会儿便冒起了腾腾的热气。
他用勺子在锅里翻炒一阵,然后把罐子里剩下的奶白色液体一股脑倒进去,不知从哪变出一支很大的高丽参,整个丢进去,锅里顿时沸腾起来,再用勺子徐徐地搅拌,然后随手从那些五花八门的罐子里一通乱抓,还没看清他都抓了些什么,那些东西便“噗通噗通”都入了锅。
老聋子嘴里兀自念叨着:“猪脚、麻油鸡、肉松、豆腐、苦瓜、姜汁、金门高粱、当归、黄芩、黄连、决明子……”竟都是些食材和草药的名字。
剪剪在旁边数着,那只看上去不过碗大的锅里至少放了上百种原料,汤却丝毫不见溢出来,那锅就似无底洞一般,把这些东西统统都“吃了”进去。约一炷香的功夫,“内涵丰富”汤头大概沸腾了几十次,再看时,已经变成了番茄酱一样粘稠的大红色。
汤渐渐冷却下来,老聋子停了符咒,再一层一层掠了上边的浮皮,放到一个青花小碗里,那浮皮很快结成了块状,不多不少正好堆成一个冰激凌似的红色金字塔。老头又从另一个密封的罐子里取了些珍珠大小的白、绿两色冰球,撒到里面,红白绿三色相衬,果然很像甜点的颜色,盛在青花小碗里,煞是好看。
剪剪在旁边看得纳闷,心想,这莫非真的是古代的冰激凌?看上去工序倒很简单,用料却非常复杂,而且,不知道放进这么多食材和药材,会不会产生相克相生的作用!而且,这个“老聋子”无火起灶,绝非凡人,如果他不是凡人,那么和他如此熟识的毕栓栓爷儿俩呢?想到这里,不免心里存了一个大大的疑问。
毕栓栓和毕啸天见“点心”已经做好,似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又开始和老聋子说笑。老聋子也不理他们,把已经做好的“点心”放到剪剪面前,碗里搁了汤匙,说声:“吃吧!也不介绍名字,也不介绍口味和特色,自顾自地躲到一边去收拾残局。
剪剪本来看得已经眼馋,心想,吃就吃!反正自己看着他做的,也没放什么有毒的东西,无非是些杂食材补品,况且毕氏祖孙虽然一庄一谐,看不出来路,不过人还不坏,想也做不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也没有必要拐这么个大弯子害自己。
毕栓栓也在旁边催促道:“秦姑娘,快吃吧,我们还要赶回去,不然他们要等急了!”
剪剪奇道:“难道只有我自己的份?你们二位不吃么?”毕啸天笑着摆摆手:“这点心乃是上品,有百利而无一害,只为姐姐一人准备,姐姐不必客气,也不用担心,只管享用就是!”
剪剪见他们二人神态透着蹊跷,却是一片热心,都眼巴巴地盼着自己赶紧吃,便不再犹豫,端起碗,用汤匙先舀了一小口放到嘴里,果然和冰激凌一样,入口即化,清爽甘洌,美味无比,便又舀了一大口,美美地吃起来。
这老聋子所制的“古代冰激凌”,除了具有现代冰激凌的冷软甜香、滑爽细腻等特点之外,还多了一丝淡淡的药膳味。吃的时候只觉唇寒齿颤,直冷到心里,但吃完之后,却感到体温猛然回升,腹部似乎有一股热流在快速旋转,瞬间传遍全身,直冲脑门儿,紧接着又有几股热流更迅速地旋转、飞升,层层递进,波波相连,像海浪一般,不停地冲击着剪剪的身体,体内更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在迅速凝聚、缠绕,并且很快地膨胀起来,转化为无穷的力量,四处散发,好像随时可以隔空打物一般。
但是,很快,原来的身体似乎承受不住这猛然增长的巨大力量,丹田处有一股无名的热气在爆发,想冲破身体的束缚喷涌而出,整个身体要爆炸一般,由里及外地发起抖来,进而感觉这个身体突然变得不是自己的,已经难以控制地颤动起来,然后一下子头晕耳鸣,天旋地转,忽然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咦,难道这次又弄错了?不可能吧!”毕栓栓三人在旁边一直密切地观察着剪剪的反应,见她突然向后倒去,脸上同时浮现出大失所望的表情。
幸亏毕啸天反应机敏,及时跳过去将她的身子接住,剪剪才没有倒在地上。
毕啸天好像很吃力一般,稳了稳身形,才把她慢慢地平放到旁边的一张凉凳上,又对着她的脸仔细观察一番,眉毛莫名地蹙到一起,转身对“老聋子”说:“前辈恕啸天冒昧,您老这次所制的‘**********’似乎药量不对吧?剪剪姑娘和前面几个一样,也是很快晕倒,但我刚才接住她身体的时候,明明感觉到一种压倒性的力量,几乎令人承受不住,还好我反应快,急忙调动身体里仅余的一点真气,才能勉强支撑!”
毕栓栓本来已经心灰意懒,垂着头,沮丧得不得了,听他这么说,猛地从地上跳起来,指着“老聋子”的鼻子骂道:“老家伙,恁般不厚道!她才一个不过十七八岁的姑娘,体兆特征还是凡人,能禁住你原来的剂量就不错了,你还加大药力,想害死她不成,说,你到底加了多少?”
老聋子这时早已收拾好小推车,一副随时准备启程的样子,听他们爷儿俩这么说,也不理会毕栓栓的谩骂,迈着悠闲的步子走过来,看了剪剪一眼,脸上的神色由不经意变得惊诧:“据我看她不碍事,但愿你们这次真的找对人了,如果再错的话,也不要再来找我,我耗尽心血研制了大半辈子的神丹圣水都被你们糟蹋光了。就算这次不用完,下次也是不够用,索性破釜沉舟,刮个盆干底净,也省得你们再惦记!具体说吗,也不过不到以前两倍的剂量而已!”
“不到两倍!你说得倒轻巧,以前的剂量就够让一头牛飞天了,你不管不顾,仔细误了大事,我们可是千辛万苦才找到她的!”毕栓栓又跳着脚骂。毕啸天也是小脸儿变得蜡黄,倒吸一口冷气。
那老聋子巍然一笑,也不和他们理论,也不管剪剪的死活,推起推车,唱着歌,头也不回地走了,一会儿就没了踪影。
毕栓栓气得对着他的背影又是一通好骂。
毕啸天倒是很快冷静下来,恢复了常态,在旁边劝道:“不要骂了,你现在骂他又有何用,还是先照料秦姑娘吧!”毕栓栓也骂累了,不甘心地住了嘴,又冲老聋子远去的方向啐了一口,这才转过身看凳子上躺着的人。
剪剪还是昏迷不醒,毕栓栓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又把怒气全撒到毕啸天身上:“我说再观察一阵儿,确定是了再带她服‘**********’,无论如何都不打紧的,是你非说时间紧迫,不容耽搁。现在好啦,如果这次再弄错,下次我们休想借助这老东西的宝贝了,却要再费上几十年几百年的周折,也不一定成功!”
“我自然是有把握了才执意带她来的,你不必担心,我看老聋子的神色,这次十有八九不会错!”毕啸天又看了一眼仍然昏迷不醒的剪剪,声音里有一丝丝的犹豫。
“你少在这里宽慰自己啦,也不过比我修行了一世而已,眼力却未必好到哪儿去!反正这次是你鼓捣我带她来的,一切后果由你承担,哼!”毕栓栓继续发牢骚。
“正因为多修行了一世,我转生的时候才是童颜,如果我愿意,还有上百年阳寿!而你因为贪吃,误了时辰,只能转生个行将就木的老翁,还不能尽享人间美食,只能靠吃豆子过瘾!一个人连自己的嘴都管不着,也实在难让人信服!”毕啸天也有些恼怒,见周围没有其他人,便大大方方地揭了毕栓栓的老底儿。
却不料,他们这番话,都被已经醒转过来却怎么都睁不开眼睛的剪剪听在耳朵里。
毕氏祖孙原来根本不是祖孙,听他们的口气,好像“孙子”年龄比“爷爷”还要大!怪不得他们行事做派说话口气甚至名字都是大小颠倒!
原来自己吃的“冰激凌”叫做“**********”!光听名字,很像鸡尾酒,但是,和喝了鸡尾酒不同的是,现在,除了睁不开眼睛,她感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彻底脱胎换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