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该死!这是什么东西!爷吃了多少次的鸭包鱼翅,从来没吃出过这味儿!是哪个厨子做的,给我立刻轰了!”接着是杯盘盏碗摔到地上清脆的响声,几个仆急急地过来收拾残局,浑身吓得筛糠一样,大气都不敢喘。
景苏引着剪剪一行刚来到后院的小厅,正好看到这一幕。
一个约莫二十四五岁的男子指着一桌丰盛的饭菜,正怒气冲冲,大骂不止:“还有这个软炸鲍鱼、清汤银耳,你们尝尝,一个硬得嚼不动,一个腻得像喝油,以为爷不懂,随便就找个人来伺候,想糊弄爷,是吗?全给我撤了,重做!”
“是,是,王爷您息怒,小的这就换人,丁四已经去请城里“御海阁”的大厨了,马上就到,马上就到!”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在旁边不停地作揖陪小心,一边吩咐人把桌上的饭菜都撤了。
景苏刚要上去说什么,忍了忍,又停住,只站在门口,却不进去。剪剪心里一动,如果自己刚才吃的和这位“爷”吃的是出自一个大厨之手,那他可实在有点冤枉人,根据她的经验,这样的饭菜已经相当有水平了,怕不是什么“御海阁”“御膳阁”的厨子能做出来的,这位发火的怕是另有所谓。
果然,那男子轻轻一扯自己身上的明黄色的常服,咬着拇指一侧,眼珠转了几转,额上有几丝乱发垂下来,一条黄蓝相间的抹额在头上绕了一圈,随意地打了个结,在贵胄之气中平添几分倜傥。
“什么玉海阁金海阁!我只吃庄逸尘做的,庄逸尘,知不知道,他明明在的,为什么不下厨!”那男子好像没看到门口来了客人,依然对着管家大喊大叫,剪剪刚想进去,脚又缩了回来,景苏尴尬得面红耳赤,脸上现出一丝怒意,却没有发作,又努力地压了下去。
“庄……庄先生他受了风寒,怕把病气过给爷,才没敢下厨,一直在内室静养,既然爷非他做的菜不吃,小的这就去请,爷稍等一会儿,身子骨要紧!”管家唯唯诺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转身欲走,却不妨和从偏门进来的一个人撞个满怀。
“哟,庄先生这不是来了么!太好了,太好了,您身上可大好了?能下厨吗?王爷正在这生气,非你做的饭不吃,您看,这是怎么话说的!”
那位王爷听说庄先生来了,回头看了一眼,眸子一亮,见那里站着一个高大英俊的青年男子,脸庞俊美地像用画笔画出来的一般,一头浓密的黑发垂下来,在脑后用白色的丝带随便束了,一件紫色长袍流水般罩着他挺拔的躯体,眼若秋水,目若寒星,竟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人物,活生生一个小受,哪里像个厨子!
剪剪心想,本来见了连奕名都是十分出众的人物了,没想到这个王爷府还有这样的男人,而且还是个厨子,这倒是件奇事。自己在前世虽说不上是个腐女,也看过几本BL的小说,这位王爷大吵大嚷的非要他不可,莫非是有断袖之癖?!
呀,不对啊,如果是这样,那景苏岂不是很杯具,为何又有这位恪王的定情信物呢。
这样想着,果然见庄逸尘还没说话,那位王爷眉梢挑了挑,颜色一变,脸上怒色倒去了大半:“逸尘你病了?身子好些没有,要不要从京城请个太医来?我最近事情比较多,也没顾上,你不要见怪!”
庄逸尘那双漆黑的眸子注视着恪王,接着,脸上露出了微笑,又扫了一眼呆立在门口的剪剪景苏等人,说道:“王爷,逸尘身体倒不妨事,劳您记挂着,本来这顿饭该我做的,因是大病初愈,最是容易传染的时候,便没有下厨,您这里有客人,先招呼着,逸尘这就去做!”
那位王爷这才注意到门口还有客人,掩着袖子低声轻咳了两下,掩饰着说道:“哦……几位什么时候来的,原是小王疏忽了,失礼失礼,快快请进!王福,还不招呼客人进来!”
那管家见主子不生气了,如得了敕令般,连忙把景苏等人让进来,一一就座,才下去打发下人端茶倒水。
“逸尘若是身子不舒服,今天就先别做了,小王随便吃点就好了,反正这几天也没什么胃口。”那恪王不招呼客人,反倒先顾着自己的厨子。
“王爷既是没有胃口,逸尘更要下厨,做几样清淡可口的小菜,王爷才好多吃一点,补补身子,本来离开京城,吃穿用度上已经很粗疏了,万万不可在饭食上再凑合,那就是我们的不是了!”说完,一边行礼告退,一边叫人去准备食材,径自去了。
那王爷眼看着他出了大门,连影子都看不到了,才收回眼神,落到景苏身上,又打量一下剪剪、慧心和杨凡等人,淡淡地问道:“这几位就是景苏的客人了,可用过饭了,还对胃口?刚才精神不大好,没有陪客,诸位不要怪我做主人的失礼才好!”
剪剪用鼻子哼了一声,没有言语,心想,您好像对自己的情人很失礼吧!杨凡和慧心只是点头说好,却没有别的话,景苏只看着自己的鞋尖,连眼皮都没抬,显见已经怒急。还是剪剪觉得气氛不对,出来打圆场:“承您的情,我们吃得还好!”
“吃得好就好,那本王就放心了!”恪王又是淡淡的一句,好像除了吃的,他什么都不关心。
不一会儿,那庄逸尘果然亲自用托盘端上几样小菜并点心,放到下人已经收拾干净的桌子上,又着人盛了一碗粥,才请恪王入席,自己拢了袖子站在一边。
剪剪看出这位很是有些怪癖,有心回避,便悄悄知会景苏一声,又目示杨凡和慧心,三个人一起起身告辞。
“既然王爷您要用膳,我们就先告退了,改日再来拜访!”
那恪王见了庄逸尘,却好像心情出奇地好起来,态度也异常热情,还透着几分得意:“大家一起尝尝逸尘的手艺,这次是赶巧了,算你们有口福,一般人是吃不到的!”
剪剪看了景苏一眼,见她脸色已经恢复了,自己也实在好奇那庄逸尘到底能做出什么,便不由自主地收了步子,向桌上看去,原来只有两个冷蝶:拌鸭掌和虾子冬笋,四个热菜:香菇菜心,溜鸡脯,干贝冬瓜球,干烧活鱼,四种点心:豌豆黄、千层糕,芸豆卷和小窝头,全是比较家常的菜,却看不出什么稀奇。
那位恪王却好像见了山珍海味般,来不及再次招呼众人,早坐到桌子前面,一箸子下去,先捡了块鸡脯放到嘴里,闭上眼睛,细细地咀嚼,然后脸上慢慢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倒像多日没吃饭了一般。
剪剪看得奇怪,强忍住笑,刚要告辞,忽听身后“啪”的一声,有什么东西被扔到地上,屋里的人都是一愣,恪王也停下箸子,回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