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折霄说的没错,这一日苏流斩的军队回到绮阳,街道上夹道欢迎的人群比肩接踵,人山人海热情洋溢,气势堪比我当年去看周杰伦的演唱会,只是不同于我那个时代的追星,来这里迎接的人民是怀着一种单纯的对英雄的崇拜尊敬,和对为了他们保家卫国的一种感激。
一份质朴的热爱。
我远远看着人群包围中的军队,很显然昨日就提前回来的苏流斩并不在其中,几个副将全身武装骑着战马满脸笑容向为他们欢呼的人们招手,战场的磨砺让他们的面容多了看尽生死的沧桑成熟,而此时回到家乡的喜悦也一览无余。身后长长的队伍在如此混乱的情况下竟然还保持着完美的队形,足见这支军队军风严谨非同一般。人们纷纷往他们手里塞着自家亲手做的各种食物,女孩子们则含羞带怯往他们怀里扔帕子。
近来并无战事,但他们回来却享受了载誉而归如打了胜仗般的荣宠,可见传闻中的沐雪师在人们心中的地位。
隔着人群我忽然窥见那几个副将身后一匹白色战马上坐着一个表情很是不好的白衣男子,这让他在一群笑容洋溢的人群中格外引人注目。
那是一个约摸二十一二岁的青年男子,与身边晒得皮肤黝黑的将领士兵相比,他的肤色却十分白皙,五官很是清秀,眼神干净,身形单薄,一副大户人家公子的模样,但那张脸上此时的表情甚至可以说是暴躁了,双眉紧蹙,相当不耐烦,看来脾气不太好。然而身边的将领却对他很是尊敬,一路跟他说些什么,似乎是在好言劝慰。
这人是谁?
我好奇地向前迈了两步,顿时幡然醒悟,军队之中如此不同的人,一定是随军多年的神医桑幕!!
我心中激动,当即就向人群中挤去,一面狂喊着桑幕的名字。
然而人群的欢呼声完全把我微弱的声音给淹没了,桑幕也只是不耐烦地扫过我们这一块,并没有注意到人群中声嘶力竭的我。
我悲痛,有没有搞错啊!
正沮丧着,身边一位大婶了然地看着我,眼带同情。
“姑娘,你一定是为了看桑幕公子才女扮男装从家里溜出来的吧?你看,那边有好几个跟你一样的小姑娘呢!”
我顺着她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几个扮男装十分失败的女孩子正对着桑幕离去的方向做捧心状。
我无语,赶紧向大婶解释:“不是的,我······”
大婶一副你不用解释我都明白的的表情,我欲哭无泪,只好灰溜溜回了云府。
云妆风寒才有好转,见我回来,满脸期盼地问我:“小姐小姐,你看见苏将军了吗?你看见苏将军了吗?我真是早不病晚不病,偏偏这个时候,啊,真是恼死我了······”
小姑娘一脸沮丧,两眼却依然狂热。
这就如想当年我们寝室的老大因病错过韩庚的演唱会,悔恨得想去跳楼以表遗憾······
我同情地摸摸云妆的头:“云妆啊,你的苏将军不在呢!据说昨天提前回来了。”
云妆一脸义愤填膺:“我就知道,都怪那些女人,苏将军一回来就堵着将军,害的他只能偷偷回来,这多折损将军的威严啊!!”
我惊讶地看着云妆:“云妆啊······”
云妆继续念叨:“我要是将军,就一个都不要,这辈子都不成亲,气死她们······”
看到了吧,一个女孩子吃起醋来是多么的可怕!
我默默闭了嘴,心想云妆凶起来还真是不是盖的。
第二日,我才起床,就有人来传话说云夫人找我。
我惊讶,这老女人又想干什么?我都没有跟云洛宣那什么了啊······
依然是那座楼阁,依然是一张被人欠了几百万的脸,我敷衍地向她问好,这一次云夫人却神奇地没有出言相讥。
“这里是裁锦坊做好的衣裙,还有宝瑜轩的首饰,你拿回去吧。”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惊悚地看着桌上一堆看起来就很名贵的衣服首饰,仿佛那是一堆毒药。
云夫人不爽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真不知道老爷怎么会要带你皇上的寿宴,又不是真正的小姐。”
我愣,带我去寿宴?这是什么意思。
云夫人又一副施恩的模样:“你倒是积了几辈子的德,能够去宫里得见天颜,我告诉你,去了可不要给我们云家丢人,注意你自己的言行,不要让别人笑话了我们家去!”
见我依然愣在原地,云夫人便自动将我的走神当做了惊喜过度,很是鄙视地说:“扶不上墙的东西!赶紧拿了东西下去吧。”
我回到院子,这时云妆兴冲冲跑回来,兴奋地叫道:“小姐,小姐,夫人说这次让我伺候小姐去宫里参加皇上的寿宴呢!”
我回过神来,说:“有那么高兴?”
云妆小脸放光:“当然了,老爷这次连夫人都没带呢!看来老爷还是疼小姐的。肯定是大少爷为小姐求了情。”
我翻了个白眼,心想云妆啊你心中的老爷少爷前不久不仅给你家小姐下了奇毒,还想逼你家小姐做伤天害理的缺德事。
看着桌上的锦缎金钗,我心中忽然有些沉重,云老头那个老奸巨猾的匹夫好端端带我去那种盛大的场合,肯定没安好心,他到底想干嘛呢?
我当即跑去经常去的那家茶楼找风晚初,那家伙果然悠然自得地在品茶。
“你的神医桑幕公子回来了。”
我坐到他面前为自己倒了杯茶,说:“然后呢?”
风晚初一脸遗憾:“呃······我还没说完他二话不说就把我轰了出去······”
我心中失落:“那,那怎么办?”
风晚初同情地看了看我,接着说道:“不过他这次也会出席皇上的寿宴,我偷偷带你进去见他好不好?”
我这才想起我来的目的,有些郁闷地说:“我就是来跟你说这次寿宴的,我那个爹这次神经错乱忽然决定带我进宫赴宴,还赏了一大堆衣服首饰,我很不安啊!”
风晚初笑:“那样更好,就不用我偷偷摸摸了,你重新获得云老头重视,还这么不开心?”
我有口难言,只好在心中哀叹:你要是知道事情的真相就不会这么说了。
叹了口气,将杯中的茶全数喝了下去,把想要说的话送回了肚子。
天知道他会有什么阴谋······
下午院子里忽然来了一群老妈子丫鬟,其中也包括上次几个看我不爽的,奇怪的是这次她们神奇地变得十分温顺,让我有种狼披了羊皮的感觉。
“小姐,奴婢们都是来伺候小姐更衣梳妆的,按老爷吩咐,今日皇上寿宴,一定要将小姐打扮的得体,好给云家争光。”
争光?还是算了吧?我从小到大什么都争过,就是没争过光。
被一群老妈子强行按在椅子上,接着我就开始了多苦多难的梳妆过程,这时我终于体会到云妆是多么的温柔。我龇牙咧嘴地喊疼,只是这些人对我的抗议置若罔闻,下手又准又狠,我颇有些在渣滓洞被严刑拷打的悲怆。
不知过了多久,我基本上已经麻木的时候,某位老妈子本是粗哑此时却分外动听的声音响起:“好了,小姐。”
我摇摇欲坠站起身来,被云妆扶去照镜子,用“扶”这个字形容一点也不为过,此时我身上穿着繁复厚重的正装,头上至少有十几根钗子,顿时就觉得我的脖子岌岌可危。
头上果然不出乎我的意料插满了钗子,一瞬间金光闪闪刺得我眼睛发花,很有一种暴发户的感觉。
庆幸的是她们并没有把我的脸涂成西方油画,修了眉再描了描,眼睛依然是原样,清澈里带着点抱怨,唇红齿白,肤色晶莹,倒是把一个粗枝大叶的我整成了精致的小家碧玉。
化妆果然能化腐朽为神奇啊!我平凡的五官被这么一弄还真是有点美女的影子。身上的衣裙低调地选择了粉色,显得人粉嫩可爱,就是样式复杂了点,估计脱也要脱半天。
云妆高兴地赞叹:“小姐,你真漂亮!”
我朝她抛了个媚眼:“天生丽质难自弃啊······”
云妆窘了······
身后一群老妈子很是满意自己的杰作。
“小姐,这就随奴婢去正厅吧,老爷正等着呢!”
我点点头,趁她们不注意偷偷取下了好几枚钗子,开玩笑,我的头又不是金店的金饰展台,一天下来我可吃不消。
进入正厅却只有云洛宣都在,见到我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艳,随即笑了:“没想到芙儿打扮起来也是个大美人。”
我呸!你个伪君子被你夸奖我都觉得是种侮辱。
云洛宣走到我面前,我防备地看着他。
“呵呵,芙儿,你不要这样,大哥也是无可奈何。”
我再呸!
云洛宣凑到我耳边,温言道:“今晚,可是有惊喜呢!”
我一愣,云洛宣竟揽住了我的腰:“芙儿,我还真有些,舍不得你呢······”
我迅速甩开他的手,满眼敌意瞪着他。
云洛宣不在意地笑了几声,这时有人来了。
我转头去看,只见云倾蓉一身大红牡丹锦缎裙,面上略施薄粉,面色清冷走了进来,她极少穿这么鲜艳的颜色,这么明亮的色彩衬着她艳如桃李冷若冰霜的容颜竟丝毫不显突兀,反而让人觉得有种含蓄的热烈,美得惊心动魄。
跟她一比我就是一个路人啊·····还是打酱油的那种。
云倾蓉看到我时眼中有些波动,随后又变成冰美人的模样,温顺唤了声“大哥”。
云洛宣对她微笑:“爹已经先行了,我们这就走吧。”
我乖乖跟了上去。
我和云妆分在一辆华美宽敞的马车,云妆没有进过宫,很是兴奋地絮絮叨叨。
“小姐,你说宫里是不是像神仙住的地方一样?”
我不屑:“不就是比一般的房子好看一些,没什么特别的。”
云妆疑惑:“小姐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当然不能告诉她我偷偷来过,只好打哈哈混了过去。
马车继续前行,我听着马车的声响,心中渐渐忐忑起来,但愿,不会有什么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