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和云妆津津有味地说着琼华宴的事,云妆听得羡慕不已,直求我什么时候也要带她去,我哭笑不得,这个能力我还真没有。
吃过晚饭我正要洗洗睡了,这时一个小丫鬟前来传话,说是云相要找我。
我莫名其妙:这云相好好找我去干吗?难道是今天被他发现了?
惴惴不安跟着小丫鬟去了云相的书房,刚走近就听到里面传来云相怒不可遏的声音:
“他这么做分明是不把我这个左相放在眼里,针对我也就罢了,现在竟然害到了我女儿的头上,蓉儿才十七岁,豆蔻年华竟然要去陪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
云洛宣劝慰的声音响起:“爹,您息怒,不要气坏了身子。”
这时小丫鬟在门外回话:“老爷,三小姐来了。”
里面沉默半晌,接着响起云相冷冷的声音:
“进来吧。”
我不安地推门进去。
云相正端坐在卓后,脸上怒气未散,云洛宣见我进来对我温柔一笑,只是那笑容让我不寒而栗。
我隐隐觉得有什么要发生了。
云洛宣走至我面前,笑着问:“芙儿,近来身体可好?”
我不安地点点头,这是做什么?
云相冷哼一声:“洛宣,你还同她废话什么?”
云洛宣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取而代之是一种前所未见的冷厉:
“说,你到底是谁!”
我大惊失色,顿时觉得汗毛倒竖。
“我······我是芙筝啊······”
云洛宣冷笑:“以前那个武功高强心机深沉的云芙筝?我试探了你不少次,起初我还有些不敢确认,后来我发现你非但没了内力武功尽失,甚至上次我问你白玉簪,你竟信口乱答,我从未送什么簪子给你,三妹,你的记性倒是不错!”
我瞪大了双眼,这云洛宣竟然一直是在试探我,枉我还真以为他和云芙筝两情相悦!我心中惶恐之极,暗觉今晚能活着出去都是个未知数了。
云洛宣见我不说话,脸上表情竟有些狂乱,伸手就掐住了我的脖子。
“说,你把我的芙儿藏到哪里去了!!你到底把她藏到哪里去了?”
我无法呼吸难受之极,看着云洛宣狂暴的模样,隐隐明白原来他是真的对那个云芙筝有些感情,只可惜我现在无法解释清楚,若是借力鬼神之说,他们也决计不会相信。
“洛宣,放开她!她对我们还有用!”
云洛宣狠狠将我推倒在地,我抚着胸口,这才有了活过来的感觉。
我顺了顺气,抬头怒视他:“你杀了我也没用,我就是我,我失忆了你不信也罢!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你说什么也没用!”
云洛宣的眼里竟闪过了一丝伤心。
云相冷冷看着我,随即对云洛宣说道:“洛宣,你不也亲自去查了吗?她没有被掉包,确是本人没错。”
云洛宣眼中不甘:“爹,我只是,不甘心,她竟然把我忘记了。”
云相见云洛宣失魂落魄的样子,脸上泛起了怒气:
“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要沉溺儿女私情,那女人之前何时对你付了真心?你是要做大事的人!哪能因此而消沉呢?既然从前的云芙筝已死,现在你就要振作起来,那丫头之前知道我们不少秘密,这下她什么都记不得就更好了。”
云洛宣低头没有说话。
云相再次将脸转向我:“我实话告诉你,你不过是我的一枚棋子,最好识相乖乖听我的话!否则······”
我不知哪来的勇气,冷眼看他:“哼!你们看起来就是乱臣贼子!想让我为虎作伥,做梦!”
云相也不恼,脸上甚是不屑:“乱臣贼子又如何,谁能奈我何?你少逞口舌之快,我自然有办法让你乖乖听我的话。”
我惊疑参半。“谁要听你废话!”
云洛宣忽然蹲下身来捏住我的下巴:“小丫头,今晚是月圆之夜,是不是现在觉得浑身冰冷?”
我心中一震,刚刚进到书房的时候我已经隐隐觉得身上冰冷一片,还以为是惊怕过度,现在被云洛宣一提醒,果然感觉自己冷得直发抖,寒意渐渐由四肢百骸传入心脉,我不可抑制地哆嗦起来。
云洛宣冷笑:“上次给你送粥的时候顺便喂你吃了‘梨花雪’,你放心,不是什么要命的毒药,只是受不得我这屋子里’牵银‘的熏香,又逢见月圆之夜,不过只会让你寒意入骨,却偏偏无计可施。”
我恨恨看他。
“你不要这么看着我,只要你乖乖听话,到时候我自然会给你解药,你有一年的时间,如果一年后的今天,你还没有解药,必死无疑。对了,不要枉费心机想要自己解毒,这毒药可是我们费了不少力气从异域求来的,花了不少功夫,放眼天下,还没几个人能解你的毒。”
我心中冰凉一片,身上寒意渐浓,几乎快要失去知觉。
“你们······你们想要我做什么?”
无论如何,我必须先保住性命。
云洛宣又恢复了之前温文尔雅的模样,却只让我觉得恶心阴森。
“你暂时还没有必要知道,到时我们自会告诉你。”
“我不会武功!”
“没武功正好让人失去防备,你放心,等你功成,我就放你走。”
“谁要信你的鬼话?”
云洛宣无所谓:“信不信就由你了,现在你的命在我们手里,我奉劝你还是识相点好。”
我咬住不住颤抖的唇:“好,我答应你。”
“果然是个识相的孩子,还有,绝不可以透露出去,否则,我随时可以要你的命。”
我勉强站起身来,伸出手:“我答应了,给我缓解寒毒的药。”
云洛宣眼中闪过一丝欣赏,从怀里拿出一颗药丸。我毫不犹豫吞了下去。
云洛宣惊讶:“你不怕这是毒药?”
我反唇相讥:“我这条命还有利用的价值不是吗?”深吸一口气,我继续说道:“我还有一个条件,以后不能限制我的行动,我要自由出入云府。”
云相淡淡扫了我一眼:“不要妄图逃跑,后果你是知道的。”
我不再看他们,直接跨出书房,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圆月,忽然有些想流泪。
回到房中,我将自己裹进被子里,寒毒已经缓解,可我仍忍不住全身颤抖。
我不知道他们想要我做什么,但我不愿意害人性命,让我谋害人命我是万万做不到的。我不知道他们到底看中了云芙筝哪一点,要借她的手达到他们的目的,更何况我现在武功尽失,又没有过人之处,无论怎样都不能成为他们选择我的理由。
我本以为这云芙筝身份清白懦弱可怜,万万不曾想到这些竟然都是假象,或者说是云芙筝自己制造的假象。这个云洛宣口中心机深沉的女子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才匿了自己的身份和云家合作,而且一藏就是十年。
想着想着,我慢慢冷静了下来,我虽然不聪明,但也不是没有脑子,既然云洛宣说这毒只有在那什么香的牵引下才能发作,我自然不用担心它会轻易毒发,至少这香不是到处都有的。只有先稳住他们,然后找机会打听这毒的来历,总会有活下来的机会。
至于答应他们的事,走一步看一步,到时候再制造些事端蒙混过去,无论如何,总会有办法的。
我叹了口气,既然来到这个世界,无论怎样我都要好好活下去,只要有希望,就决不放弃。
翻了个身,将所有烦恼尽数埋进心中。
第二日,风晚初来找我,我顶着大眼圈两眼无神看着他,把他吓了一大跳。
“你这是怎么弄的?昨晚偷鸡还是摸狗去了?”
我无精打采摇摇头:“没事。”
风晚初疑惑地看着我。
我叹了口气:“风晚初,我暂时不想逃了。”
风晚初惊讶:“为什么?你不是想早日脱离云府吗?”
一瞬间我很想将昨日那些告诉他,但理智让我闭了嘴,我没办法解释我的身份,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答应他们要保密,自然不能给风晚初添麻烦,为他招来杀身之祸。
“我还有些事要做,你不用担心。”
风晚初眼中带着几分忧虑:“你今天有些奇怪。”
我笑着打断他:“好了好了,对了,我现在可以出府了,我那个爹爹大发慈悲决定放我自由。恭喜我吧?”
风晚初也跟着高兴:“真的?那好,我带你去吃好吃的玩好玩的!”
我心中温暖,轻声道:“谢谢。”
下午我便换了男装,带了云妆出了云府。
云妆惊喜不已:“小姐,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佯装发怒:“要叫少爷,什么记性呢!你家少爷神通广大,本事有的是!”
云妆满脸崇拜。
我一袭男装带着小厮模样的云妆大摇大摆地去了我从来没有逛过的街,显然云妆比我要了解得多,一路上叽叽喳喳给我介绍,我乐得自在新奇地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
走到一家茶楼时,一个红衣男子忽然轻轻撞了我一下。
云妆十分护主,很是不满地看着撞了我却没有道歉的人。
红衣少年朝我做了一揖,赔笑道:“既然是在下不对,还望公子赏个薄面,由在下请公子饮一杯茶权当赔罪了。”
我满面笑容:“既然如此,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待三人在茶楼坐定,我笑眯眯看着对面同样一脸笑意的某人。
“兄台贵姓?”
“在下风晚初。”
我暗暗翻了个白眼,这小子演起戏来还真是有模有样。我没了兴致,懒懒看着他:“不玩儿了。”
风晚初笑:“我还不是在陪你。”
云妆不知所以:“小·····少爷,你认识这位公子?”
我点点头,再次看向风晚初:“今天准备带我去哪?”
“去画舫吧?锁仓湖的糖醋鲤鱼味道不错,我请你。”
“当然是你请客!”
风晚初起身:“那就请贤弟随为兄来吧?”
我装模作样回他一礼:“风兄请。”
锁仓湖风景秀丽,湖岸桃红柳绿草长莺飞。我和风晚初坐在精致的画舫中,一边饶有兴致地欣赏湖光水色。
云妆晕船,一上船就头晕,风晚初招人带云妆去休息了。
我一边吃着可口的饭菜,一边听着厢外丝竹声声。
“风晚初,其实,我有事情问你。”
风晚初为我倒了一杯酒:“你说。”
“你可知道什么神医?”
风晚初疑惑:“你找神医做什么?难道你有什么不治之症?”
我白了他一眼:“不是,我一直对医理很有兴趣,想要拜师来着。”
风晚初笑:“这样啊?这能称得上神医的天下还真没几个。”风晚初顿了顿,继续道“最富盛名的是归兰国的鬼医关山月,不过那人神出鬼没脾气古怪,又擅长使毒,找他的人恐怕没来得及医就被他给毒了。据说那个关山月还有几个师弟,个个都是很厉害的,只不过没人知道是谁。扶苍也有个老和尚在医理上很是擅长,不过他云游四方,想找到他我看很难。对了,我差点忘了,我们还有流央最有名的妙手神医桑暮,他虽说年纪轻轻,医术却是高明。不过那小子脾气也极是古怪,你要拜他为师,希望有些渺茫啊!”
我听到后来心中喜悦,迅速问:“那桑幕公子现在何处?”
“他前些年落难被苏将军所救,为了报恩就一直呆在苏将军身边,常年都在军营跟着出入战场,也只有苏将军回朝时才能看见他。”
“苏将军?凌光将军苏流斩?”
“知道的还不少嘛······”
我暗定了主意:“风晚初,我一定要拜那位公子为师,你一定要帮我。”
风晚初微微皱了皱眉:“我倒是能让你见到他,下个月皇上寿辰苏将军就要班师回朝了,那时桑幕肯定也会在绮阳,我帮你跟他见面,不过他收不收你为徒我就帮不了你了。”
我暗暗庆幸,只要能见到那位神医,我这毒就有了一线希望,到时候不用受人所制,什么阴谋阳谋也就与我无关了。
我感激地看着风晚初:“风晚初,你帮我,我没什么可以回报,只说若有一日用得到我,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风晚初愣住了,眼中有些震惊,随后就笑了,声音也温柔起来:
“你一个女孩子先好好保护好自己吧!我不需要你报答,更不用你为我赴汤蹈火。”
我对他灿烂一笑,窗外春光正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