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叔往婴儿的尸体上洒了几张符,说:“孩子,帮爷爷一把,我会超度你的。去吧!”说完就站了起来,绕着瓮顺时针转了三圈。转完后就停住了,伸出右手的食指,指着瓮里的一张符纸,嘴里喊了一声:“起”。“哄”得一声,瓮里的符纸全都烧了起来,就那么几张,烧起的火覆盖了整个瓮,当然婴儿也在里面烧了起来。看着这火,我想起了李文成坟头上的那场大火,我又看了看张叔,忽然觉得他很熟悉,熟悉得像一直都认识他。
忽然,一阵婴儿的哭声将我从刚才的想法中拉了回来。这哭声很刺耳,而且哭得人心疼,就像是用针扎在心上那种感觉,可以说是痛彻心扉。我挽着小如的胳膊,能感觉到她在不断地发抖。而我,连牙齿都在打颤。我们不敢问张叔这是怎么回事,只是站在原地任由恐怖激荡着每个细胞。
当我的心快要被哭声震碎了的时候,火停止了,哭声也消失了。张叔看着我们俩,嘿嘿的笑了两声,“别害怕,我只是在释放婴灵的魂魄,他现在已经在地府等着你了,你现在可以下去了。来,站到这个瓮里面。”这次张叔说话时特别温柔,将我们俩快要“冻僵”的躯体顿时融化了一半。算他还有良心,在我临走时还能说点好听的。
不过他要我站在瓮里面,我害怕,毕竟刚那个婴儿被烧在里面了,和尸体呆一块,想想汗毛都竖起来了,于是我在原地摇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张叔微笑着走过来,拉着我的胳膊,说:“别怕,里面什么也没有了,去吧。”说话倒是挺温柔的,手却使劲地拉着我的胳膊硬把我往翁里送。就知道他没安好心。胳膊都被他拽得生疼。被迫站在瓮前,闭着眼睛不敢往里面看。
“哎呀,没事,真的什么都没有,你再耽搁时间,就误了去地府的最佳时间了。”张叔这次的口气就不怎么温柔了。
我一横心,弯下腰,张开双眼,真的,除了一些黑灰,什么都没有了。我还没怎么看清楚,就只觉得谁在我背后推了一把,没站稳,就一股脑的掉进了瓮里,而且还是头在下面。这个该死的张叔,给我来阴的。愤怒之极,立刻调好姿势,站在瓮里,指着张叔就吼:“你想弄死我啊!”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好多符纸在围着我转,越转越快,越来越快,到最后我就看不清楚了,眼睛也很累。后来只听见张叔喊一句:“走”,我感觉自己轻飘飘的,慢慢往上升。我突然想起小如,立即转过头找她,嘴里还喊:“你敢欺负小如,我回来扒了你的皮。”“你快走吧,离。”张叔说完,我由慢慢向上升转至急速下降,就像是从飞机上往下跳那种速度,我闭着双眼,等待着陆。大概有一顿饭功夫,我终于头朝上脚朝下站住了。
睁开双眼,呀,满世界的金子!璀璨耀眼,和我想象中的地府完全不一样。能不能挖上几块回去呢!“啊,谁推我?”我转过头,什么都没有。
“唉,你是刚死的吧?”
谁说话,没人啊?
“往下看。”
我低下头一看,天哪,一个人,具体说是一个上半身和下半身分开的人,下半身用腿站着,上半身用头站着,下半身拦腰部分肠子掉了出来,还在流血......我看不下去了,撒腿就跑。
“跑什么啊,你不也是鬼吗,害怕什么啊?”
恩,对呀,我现在也不是人了,还怕什么呢!于是我停了下来,转过身问他:
“你怎么......”
“我死的时候就是这样子,现在当然是这个样子了。”说完就往前走,上半身在前,后半身在后,前面的用头一蹦一蹦地走路,后面的就和正常人走路差不多了。
“这是地府吗?”我问。
“地府?看来你真是刚死的,这还不是地府,是通往地府的黄泉路。”
“黄泉路不是很凄凉的嘛,这里怎么全是金子啊?”
“金子?哈哈哈哈,这不是金子,是人的眼睛,是眼睛!”说道“眼睛”的时候他的肠子还直了起来。
我倒吸一口凉气,这么说我周身都是眼睛,我脚底下踩的也是眼睛了。我站在原地不敢动弹,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不光是用寒冷可以形容的了得。
两截人回头看到我杵在那不动了,也停了下来,说:“他们又不吃你,怕什么怕,这些都是被挖出来的眼睛,死的,放心吧!”死的眼睛?真残忍。
“那,那那那,我能和你一起走吗,我害怕!”
“都是鬼了还怕个屁呀,算了,那你就跟着我走吧!”
“哦”,听到可以跟着他走,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立马跑过去,随着他往前走。
“你怎么死的?看你身上好好地,不是摔死的,又不像毒死的,还那么年轻,怎么就给死了?”两截人问我。
“那个,我是怎么死的呢,哦,对,我是得心脏病死的。”随便一说,我可真不想得什么心脏病。
“哦,这样啊!可惜了!你要死的再早一些,眼睛就能留在这了。”两截人说着还摇摇头。
“什么,眼睛留在这?”
“恩,在10岁以前死的,眼睛都得留在这,他们上辈子对需要帮助的人视而不见,而那些需要帮助的人要是因为他们没施援手而死的话,那些视而不见的人下辈子就会活不到十岁,到了地府眼睛就会被挖出来,镶到黄泉路上当灯泡使。”
用眼睛做灯泡,闻所未闻,我听了不寒而栗。可两截人又对这些怎么这么清楚,他怎么不去投胎啊?
“那你呢,是怎么死的,现在是去投胎吗?”我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我当然是被砍看成两截死的,我不是去投胎,我是黄泉路上的主事,专门管理这里,要是哪颗眼睛落了,我就得倒地府去领眼睛了。现在就是去地府领眼睛的,刚好和你顺路。走吧。”
我边走边看,前后上下左右,东西南北,每一处都亮闪闪的,我这才注意到,黄泉路的天空和大地是连在一起的,由于都是眼睛,你看不到天,也分不清地,站在这里你会感觉自己是在一个屋子里,所谓的前方的是一直看不到头的黑暗,身后是用眼睛筑起的一道墙。仔细看才能看清楚每块“金子”都有眼睛的轮廓,亮闪闪的光可能就是他们死前的眼神:悲哀,怨恨,无奈,仇恨,疑惑......我感觉这条黄泉路充斥着每个死者一生所有的感情和对来世的希望。
走了一会,所有的光都消失了,黑压压的,很压抑,耳朵“嗡嗡”的,我用手在脸前摇了摇,以为是什么虫子。
“不用摇了,这里是黑暗森林,过了黑暗森林就到了地府门口,嗡嗡响的,是地符对魂魄的召唤,魂魄到了这里就自觉进了地府了。你没感觉吗?”
“有有有,怎么没有,我现在就觉得很想往前走呢。嘿嘿,刚刚以为是蚊子呢。”
“哦,大概你是新死的吧,感觉不是很明显,走吧,就快到了。”
其实我没有什么感觉,只是觉得那嗡嗡声很烦人,那我跟别的魂魄是不是就就不一样了,那怎么混进地府里呀,会不会被放在油锅里炸啊?唉,见机行事吧,还是先找到我的向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