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刻,云夕恨萧彦辉,恨到无以复加。她心爱的物件,他当做垃圾扔掉了。她刚感觉到情缘的温暖,他要强迫她远离。只是要一份自由,怎么就那么难。一直被放弃、被迫放弃,如果是注定要这样活下去,就没有理由再继续。
这一刻,云夕忽然就平静下来。她想对萧彦辉说:别伤心,我们扯平了。但是,这些言语是多么苍白无力,说出来,又能安抚谁的心灵。
云夕想起了那场雪夜烟火,那个一向粗枝大叶的男人,把那一刻的繁盛送给她。绚丽的焰火,映照着茫茫雪野,是纯白背景下盛放的花朵,不能更美。
还没告诉你,我有多欢喜,若是这样离开,真的不甘、不愿。
身体像是被硬生生撕扯开来,疼,真疼。生命力随着血液涌出体外,整个人越来越轻,越来越空。
萧彦辉的声音,冉鹏和军子的声音,交叠在一切,太嘈杂,吵得人心慌。
忽然,周围静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连串轻敏的脚步声。
“云夕。”
肖洋的声音很遥远,仿佛来自于天际。云夕努力让自己涣散的眼神凝聚到一处,看到他近在咫尺的容颜,却如梦境般恍惚失真,“肖洋?”
“是我,好孩子。”肖洋托起她的身体,拥在怀中。
“你来了。”云夕艰难地说,“别为难他,好么?”
“答应你。”肖洋的脸颊贴着她的,柔声叮咛,“坚强一点,没事,什么事也没有。”
云夕带着安然的笑意,昏厥过去。
萧彦辉指着军子,说:“带路,去医院。”说罢,重重地倒了下去。
肖洋抱起云夕,叫人带萧彦辉一起到医院。
只要她没事,什么都依她。
如果她有事,谁都不能被原谅。
韩陌年和两名兄弟留下来询问冉鹏事情的经过。听冉鹏说完,韩陌年围着她转了两圈,目光扫过她沾上鲜血的手,笑问:“哪只手开的枪?”
冉鹏的脸色忽然变得惨白,右手蜷缩起来藏到背后。
韩陌年说:“只是常规的惩罚。如果云夕出了事,要找你算账的就不是我了。”他对兄弟说:“知道怎么做了?”
“明白。”
赶到医院时,韩陌年看到肖洋靠着墙壁,闭着眼睛,脸色特别难看。他拍拍肖洋的肩头,“别担心。”
肖洋用食指关节揉揉眉心。
“猜不透这孩子的想法。”韩陌年掏出银壶递给肖洋,“那女人说是为了这个,她急了。我从楼下找到了。”
“笨,她是真笨。”肖洋说完忽然转身,双臂撑着墙,身躯明显的起伏着。
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肖洋,这一刻的脆弱令韩陌年不忍,他强笑道:“你也说了,没事的。”
肖洋过半晌才轻轻吐出两个字:“头疼。”
手术室的灯熄灭了,医生走出来。
韩陌年连忙推了推肖洋,两个人一起走过去。
医生摘下口罩,说:“子弹已经取出来了,幸好没有伤及要害部位。”
韩陌年连忙道谢:“谢谢您。”
医生说:“应该的,你们是辉哥的朋友吧,不用客气。”
韩陌年立时冷下脸来,“我们是他大爷。”
医生见状,干笑两声转身走了。
——*——
活着,是美好的,是愉悦的,尤其,在一场揪心的风波之后。
肖洋拿着一大束鲜花走进来,插在窗台的花瓶里,对云夕说:“你韩哥送的。”
就知道他肖洋是做不出这种事情的,云夕问:“你呢?送我什么?”
肖洋挑起拇指,指了指胸口,“把我送给你。”
云夕笑,“这么大方?”
肖洋扶着她坐起来,掀起她衣襟,看看腰间包扎着的伤口,“疼么?”
“还好。”云夕歉意地说,“都怪我,害得你急急忙忙赶回来,耽误正事了吧?”
“不,是我不该走。”他说。
云夕把脸埋进他怀里,不胜依恋,“肖洋,我想回家,回我们的城市。”
“我们在哪儿,哪儿就是家。”肖洋柔声哄劝,“再调养几天。”
“不,”云夕坚持,“我要回家。”
“明天吧。但是回去后也要住院,你现在体质太差。”
“嗯,听你的。”
肖洋用手指捋着她的长发,“等你好了,和我一起出国吧,散散心。”
“不怕我再给你惹麻烦?”云夕看着他,明眸清澈似水。
“怕也没用,命。”
她像个孩子一样保证,“我听你的话,乖乖的。”
肖洋心头一暖,低下头轻吻她的脸颊,“有这句话,一切都值得。”
难得的冬日暖阳,窗台上娇艳的香花,面前英俊深情的男子,都在诉说着这一刻的静好。的确是付出了代价,但是,如他所言,值得。
午后,肖洋从外面走进来,犹豫了一会儿才说:“萧彦辉想来看看你。”
云夕放下手里的报纸,问他:“我该见么?”
“我对他的确没有好感,但你见见也无妨。”
“这不像是你的风格。”
“我们应该让他明白一些事。”应该让他明白,肖洋从来没把挚爱当做自己的宠物,干涉甚至控制她的言行。
“我懂了。”肖洋的成功,有一部分原因也来自于他的宽容,以善制恶,往往事半功倍。
“我去叫他进来。我在门外。”
听护士说,萧彦辉失血过多,是可大可小的伤势。果然,他脸色奇差,复原有待时日。
“抱歉。”云夕先微笑着道歉。
“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萧彦辉苍凉地笑,“云夕,能原谅我么?”
“没有什么原不原谅的,大家平平静静生活就好。”
“我不会再勉强你什么。”萧彦辉此时明白了很多事情,这一刻的云夕,平静、宽容,是他不曾见不能给予的。
“谢谢。”
“如果可以的话,以后有什么为难的事,我愿意帮你。”萧彦辉说,“当然,我希望你一直好好的,不会再受到伤害。”
云夕笑,“其实,我一直把你当做我的哥哥,是可以依靠可以分享心事的人。这也是我们没有任何可能恋爱的原因。这件事,我们尽量忽略掉。以后再见,我叫你辉哥。”
萧彦辉声音更加沙哑,“好。”将爱放逐,一世隐藏,他并不甘愿,但是比起面对永远失去她的恐慌,这些是可以忍受的。
两个人很有默契地伸出手,轻轻相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