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含嫣亦是心生七窍的精灵人物，挽着李天野的胳膊，以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问道：“天郎是否怀疑他？”
李天野点头，目注陈正的背影道：“不错，只是我说不出哪里不对，只是觉得有不妥。”
沈含嫣见识过男人在丛林里骇人的战斗力，相信他这样的人对危险有警觉很正常，脸色不觉生出变化，紧挨着李天野道：“那咱们会不会有危险？”
李天野看她脸色都有些发白，笑着刮一下她的小鼻子道：“小傻瓜，青天白日的，到处都是人，哪来的危险，放心吧，我会看住陈正，他要是真有不妥，我会让他后悔生在这个世界上！”
这时陈正从一旁拦下一辆马车，并跟车夫谈妥了价格和目的地，李天野和沈含嫣这才住口不言，和陈正一起坐到车上。
马车内的空间不大，只是相对设了两排座位，这样客货两用的马车在神都很常见，多是为外来经商的人代步用，既不失面子又经济实惠，让李天野自然想到现代的出租车，心想这大概便是中国历史上最早的出租车吧。
坐进车里，李天野和沈含嫣面向前，陈正则坐在李天野对面，狭窄的空间里隐隐能听到陈正粗重的呼吸声。
感觉到李天野和沈含嫣异样的目光，陈正打个哈哈道：“我一想到去四方斋有些紧张，让天爷和大小姐见笑了。”
李天野笑笑，不以为意道：“陈师傅为何会紧张？莫非四方斋是个什么不得了的地方？”
沈含嫣亦生出兴趣，想听听陈正如何为自己找借口。
陈正叹口气道：“我虽到神都不久，但四方斋的威名确实如雷贯耳，这酒楼虽非神都顶尖，但却有着小尚书省的美誉，这在神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李天野闻言讶然道：“小尚书省？听起来倒是挺惊人的，为何会有此一说呢？”
沈含嫣亦道：“人家也很奇怪，尚书省可是下辖六部的朝廷三省之一，各部尚书侍郎俱是四品以上的朝廷大员，区区一个酒楼便敢自称小尚书省，那岂不是犯上作乱的大罪！”
陈正忙摇头道：“大小姐误会了，四方斋之所以被称为小尚书省皆因它的位置所在。四方斋坐落在新中桥北洛水边的长夏门街，往北过承福坊、立德坊，西入宣仁门便是东城，尚书省的各部衙门便都设在那里。”
沈含嫣不解道：“那还有大段距离呢，与四方斋有何干系？”
陈正道：“皆因朝中官员的宅子多在洛水以南的里坊，所以各部官员下朝后都要由长夏门街过新中桥回家，途中相好官员不免寻个馆子品酒畅聊，四方斋因着布置典雅菜色出众便成了首选，久而久之，便成了尚书省官员固定的聚会场所，所以才被称作小尚书省。”
李天野和沈含嫣这才恍然，原来是因着地利之便，想来吴姓男子约他们在四方斋见面也不是事出无因，很有可能他便是尚书省的要员。
想到这个可能两人心头一喜，不由交换一个兴奋的眼神。
李天野不想被陈正看出端倪，就势干咳两声道：“陈师傅对神都的情况了解的很清楚，不像我和大小姐，初来乍到，一头雾水。”
他这话里带着明显探寻的味道，毕竟陈正到神都没几天，怎么就对这里的情况如此清楚呢？而且听他的语气对朝廷衙门的了解颇为细致，这可不像一介武夫该有的表现。
沈含嫣亦看着陈正，面露疑色。
陈正见状道：“天爷和大小姐是不清楚神都，这里是天子脚下，但凡是个人都对朝廷的事有几分了解，平日里闲的无聊就是谈这些，还有些文人们公然在公开场合议论朝政。”说着他压低声音道：“但凡议论的是朝廷的施政措施而非别的，便不会有事，听说皇帝陛下还很推崇这些呢！”
李天野愣了愣，没想到大唐的政风如此开明，史书上对此可没有记载，只对武则天一朝的酷吏政治大书特书，搞得好像后世的白色恐怖一样可怕，事实仔细想想武则天的一些施政措施，例如不拘一格提拔人才，设立铜匦，鼓励自我举荐，这都说明这位千古女帝是个极开明和大胆的女性，反过话说，若非如此也可不能有酷吏政治的存在，要知道当时臭名远扬的那些酷吏多半可都是布衣出身，正因开明的政治环境给了他们发表言论的空间，才会有被后世诟病的酷吏政治的存在，这便是凡事有利必有弊，是谁都无法控制的吧。
陈正的解释自是合情合理，只是李天野心中对他还是有怀疑，便不再说话，马车很快过新中桥，到了洛水以北的长夏门街，最后停在名震神都的小尚书省四方斋酒楼门外。
陈正抢着下车给车夫付钱，又提前一步进四方斋为两人选台，殷勤周道的样子让沈含嫣和李天野对他的怀疑减弱了几分。
沈含嫣低声道：“天郎为何怀疑他呢？”
李天野道：“嫣儿还记得陈正说连我都险些被姓秦的干掉吗，这说明他知道姓秦的伏击我们的事，这你不觉得奇怪吗？”
沈含嫣想想道：“也许他是凑巧从姓秦的那听到的，我以前听二叔说，这陈正是他从牢里捞出来的，对他感激涕零，是个颇忠义的人物，天郎会否过于敏感了。”
李天野想想自己这怀疑是有些站不住脚，便不再说话，正好陈正跟那四方斋掌柜的说完话，过来道：“天野、大小姐，楼下客满，咱们还是到楼上吧，视野好，就是价钱贵些，我这手头怕是有点不够，不过附近就有僦柜，若是你们同意，我去取些前来，很快的。”
李天野看看沈含嫣，说道：“嫣儿决定吧，我先上楼去。”
沈含嫣感觉爱郎有些意兴索然，赶忙冲陈正点点头，快步追上去。
得到允许的陈正就跟脱了笼的麻雀一样，面露狂喜的一溜烟去了，李天野和沈含嫣都没看到，他那双奸诈的三角眼此刻正闪烁着恶毒的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