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攸绪披着夜色走来，五绺长须和那衣袍的袖摆随风舞动，仿若出尘仙人，他深邃的眼神凝注在李天野身上，竟透出莫以名状的哀伤。
李天野心中一震，呆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反应。
武攸绪飘然来到他身侧，这气质出尘恬淡的安平郡王用一种从未有过的带着淡淡伤感味道的声音幽幽道：“皇帝身边最厉害的高手是我的堂兄武嗣宗，他潜心武道，连金吾将军的位子都让出来，是我们武家最卓越的武学天才，他一直都贴身保护姑母，你明日要小心。”
李天野能感受到武攸绪发自内心的关怀，心中顿时涌起遏制不住的愧疚感，忍不住道：“武大哥，我。”
武攸绪截断他，深邃中透着哀伤的眼神望向直蜿蜒向天际的周山，淡淡道：“天野无需觉得对不起我，事实上是我对不起皓月。”他忽的叹口气，眼中透出深刻无比的痛苦之色，喃喃低语道：“其实我根本不是个男人，皓月和我只有夫妻之名，而无夫妻之实！”
“什么！”李天野巨震失声，不敢置信的看着武攸绪。
武攸绪没有看他，神情绝望的道：“这都是造化弄人，当年我带兵攻打七山八谷，席信为首的巨匪诈降骗我入局，我就是那次受伤失去了能力，皓月其实早就被惠隐大师收到门下，只因她父亲是绿林出身，才配合我剿匪，她总认为我受伤是她轻忽所致，所以出师后便义无反顾地嫁给了我，呵呵，其实这样的怜悯只会让我觉得自己更可怜，可悲！”
武攸绪的眼眶中闪烁起泪光，几乎淌下泪来。
李天野很想安慰他两句，却知道无论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终还是没有说话，默默看着武攸绪的背影。
武攸绪忽的转过身来，正对李天野，他的神情又恢复平日的出尘淡定，眼神深邃而坚定，最难的是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虽然只是淡淡的，但至少说明他想通了。
他看着李天野道：“好好待皓月，这是我和她的约定，当有一天她找到自己爱的人，我便会毫不犹豫的放手，现在她找到了，我必须履行我的诺言。”
“武大哥！”李天野很想大喊一声，到嘴边却成了喃喃地低唤。
武攸绪忽的露出促狭的笑容，冲李天野眨眼道：“不过你这小子最不好就是好色，我可听说圆德和阿娜希塔都对你有意思，再加上含嫣和夜灵妹子，我真担心皓月以后会掉进醋缸里呢！”
李天野本还心情激荡，听武攸绪这样一说，顿时满心的尴尬，老脸发红道：“这点我亦控制不住，大概是男人的天性吧，不过武大哥要相信，我对她们每个人都是真心的！”
武攸绪对他的表态不置可否，笑道：“不用解释了，皓月都能帮你解决夜灵的事，她都默许了，我亦没理由多嘴，只要你这小子以后别拿我当外人就成了。”
李天野很想说那不可能，不过想到可能会刺激武攸绪想起和欧阳皓月的过去，便以点头替代，没有说话。
这时半山腰处突然传来一阵清脆悦耳的呼啸，听声音绝非一两个人发出的，其中还夹杂着欧阳皓月的声音。
武攸绪眼中闪过一抹怅然，一闪即逝道：“兄弟你该动身了，定要趁这机会潜入紫竹林，不然就功亏一篑了，记住，明天薛师会陪女儿一起来进香，务必不要被他发现！”
李天野点头，冲武攸绪由衷道：“谢谢你，武大哥，你永远都是我最尊敬的大哥！”说毕转身掠向后面的周山，飞驰而去。
月色那样的明亮，照的天地间一片银白，只有山间树林因为树影的遮蔽，婆娑阴暗，仿佛另一个诡谲的天地。
李天野当然不敢循着山道向上，而是专拣树丛茂密，崎岖难行的路径落脚，更发挥特种兵野外藏身的技巧，每一下蹿高伏低都寻找最佳的藏身地点，行进间就仿佛一个隐形人一样，闪转腾挪，来去如风，纵使偶尔被惊动的山间野兽也误以为只是一阵风刮过，而继续呼呼大睡。
半山腰间的冲突有扩大的趋势，而且快速的往山顶席卷，呼啸声越发激烈，但李天野能明显感觉到那并非生死相搏的呼啸，只是美姐姐的师姐妹们有些恼羞成怒而已，这让他安心不少，至少不用担心美姐姐的安危。
抛开对欧阳皓月的担心，李天野的心神集中到一处，飞掠中，他的精神状态进入了另一个境界。
那是一种玄之又玄的境界，李天野仿佛和脚下的山脉森林融为一体，精神变得无比通透明澈，一种玄奥的感应亦在快速的向外延伸扩展。
其实这感觉李天野很熟悉，正是前次他机缘巧合体悟到的自然之道，只是那次有阳符的帮助，而现在阳符的能量都被他吸入体内，他和阳符已经成为合二为一的整体，所以这自然之道的境界进入的无比自然，没有任何斧凿，仿佛呼吸吐纳一样自然。
李天野心头止水不波，平静的仿佛空中皓月，无人无我，无天无地，他忽的清楚把握到小南海弟子在这周山布下的监视网络。
在每个视线能及远的高处都有小南海弟子的暗哨，她们占据高点，几乎将整座周山的情况都收入眼底，若非欧阳皓月故意打乱她们的布置，李天野亦休想寻到可潜入紫竹林的死角。
现在李天野则可清楚感应到哪处有小南海弟子，哪处没有，那是一种玄妙难言的感觉，纯粹的感觉，完全无法解释，但他偏偏知道这感觉绝对错不了，大概这就是自然之道的玄奥神奇之处吧！
抛开思绪，李天野专拣小南海弟子视线不及之处蹿行，这次更省了匿形隐踪之苦，飞掠的速度亦倍数提升，不片刻便已经奔上半山，继续向上，终于看到大片苍翠欲滴娇艳动人的紫竹！
恰在这时山顶处传来一声欧阳皓月的呼啸，便再没了声息。
李天野浑身一震，自然之道的境界因为这声呼啸一下被打回原形，但他无心细想，心中关切的只有美姐姐。
她该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