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幻带着满脸的微笑,轻轻推开了自己的住所那道门。
以真现在只要一步就可以走进去。
可不知道为什么?以真忽然停住了脚步,仿佛没有勇气走进那扇门去,再看看幻,忽然发现他那满脸的微笑,那笑着的样子竟然好熟悉,好像好像一个人,那个人是谁呢?以真惘然了,却又想不起那个人的样子。
幻却在前头说话了:“进来吧,该来的都是该来的。”
以真咬咬牙,鼓足勇气一步子就走进了幻的房间。
幻的房间实在是很平淡无奇的一个房间,或许说连房间都不算,因为那里除了微微的一点光,什么都没有,甚至没有一床被子,只是一个简陋的洞,只是一个泥天泥地泥墙壁的小洞穴,小小的仅仅只能容两个人转身。
以真看着这小小的洞穴,惊奇地问:“幻,你就住这里?”
幻笑了:“是呀,很惊奇吧。”
以真忽然心酸地说:“可是这里,什么也没有呀!”
幻却望着以真,郑重地说:“是呀,这里什么也没有,是因为,”
幻顿了顿说:“因为我什么也不需要呀。”
哦,幻什么也不需要。因为,幻,只是一个……,以真不愿意想下去。幻却笑了:“为什么要那么感伤呢?这里虽然很简陋,却不防碍你在这里休息一下呀。”
说到休息,以真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沉重无比,很累很累,整个人都沉甸甸地掉落了下去。哦睡意过来了,眼皮要掉下去了,因为这是世界上最重的东西。
不知道什么时候,以真睡着了,而以真看不到的是,幻久久地看着以真,看着以真沉入甜甜的睡梦中。良久良久,最后,幻终于悄悄地退了出去,那个泥洞们悄悄合龙了,而小小的泥洞也缩小到了刚能窝藏一个人的大小,以真卷缩在里面,好温暖哦,就象回到了妈妈的**,妈妈的**是世界上最温暖的家。
睡着了,梦就来了。
以真仿佛坐上了一架高速列车,奇怪的是,这列车不是往某个地方开,而是向着以前的岁月开,火车掠过,窗外是子萧的脸,哦子萧,你在哪呀。可不等以真多想,子萧就远远抛在列车后面了,接下去,是以真工作,毕业,读书的年代,到最后,竟然停格在一个黑暗的某一点。
空气?这里有空气吗?以真心里轻轻呻咛了一下,以真知道,远处有香气在升腾、弥漫、漂浮,过来了,过来了,是那香气,熟悉的姜汁糖的香气,袅袅地扑头扑脑一大团。那间闪烁着昏暗灯光的小屋子,传来熟悉的拍打声,浩浩荡荡的晒场上,人影焯焯,忽然有个小小的女孩子,悄悄地逼近以真:“真,真,我们一起捉迷藏吧。”
以真想要答应,忽然妈妈的声音浮了起来,那么焦灼,那么不安:“真呀,乖宝贝呀,千万不要跟人捉迷藏呀。”
到底为什么呀?以真心里忽然很烦躁,这个梦已经跟着以真太久太久,以真真得很想知道,到底是为什么?这个梦中不见面目的小女孩子,到底是谁呢?妈妈,我为什么不可以玩捉迷藏。不,妈妈,原谅我,我一定要知道为什么,求你,让我答应这小女孩吧!
以真仿佛听到,妈妈仿佛深深地叹了口气,那么忧伤那么绵长的一口气。
以真仿佛看到,那个小女孩子的目光是那么的迫切,好像在说:“来吧,来吧,我等不及了。”
以真终于鼓足勇气,对着梦中的小女孩子,大声的说:“好,我们一起来捉迷藏吧。”
当以真把这句久藏心间的话冲口而出时,神秘的梦寐却如潮水一样退去了。随同潮水,那小屋子,那小女孩子也一起悄悄消失了,以真清醒了过来。
以真慢慢睁开了自己的眼睛,以真害怕自己醒来却是在梦中,却只看到昏昏的一点光,照着幻的小小泥洞,幻不在,而本来能容两个人大小的泥洞竟然变成了一个人大小了。以真苦笑了一下,在这里,不可思议的事情多了。
以真睁着眼睛,看着灰黄色的天花板,那天花板其实是一片泥,低压下来,仿佛都要碰到了以真的鼻子。
幻怎么不在呀,什么时候回来呀。以真心里忽然有点烦躁。
忽然,以真抽了抽自己的鼻子,是什么味道?那么熟悉的味道?以真又使劲吸了吸气,哦,原来是香气,是梦中的香气,那种暖暖、辣辣、甜甜的香气,亲嬷嬷的姜汁糖!
亲嬷嬷的姜汁糖怎么在这里了?以真腾地一下坐了起来,哦,要碰个头破血流了。没有,这神奇的天花板竟然随着以真坐姿的改变忽地升高了。
没有呀,这里什么也没有呀。以真借着那点微弱的不知道从哪而来的光四周探寻着,可周围什么也没有呀。再使劲嗅嗅,可分明有这姜汁糖的香气呀,而且,这姜汁糖的香气越来越浓烈。
好香好香的姜汁糖呀,口水都要流下来了,熟悉的滋味开始在以真的嘴巴里盘旋。
而对面黄色的泥洞壁上忽然出现了一块淡淡的阴影,就象是一张宣纸不小心滴落了一点水,慢慢地晕染了开去,变成极淡的一块水迹,而水依然在不停地渗,所以这阴影也就慢慢在加深颜色,渐渐由淡淡的灰色转成浓浓的深灰色,到了最后这浓灰简直都要变成了一团黑色。
黑周围泥黄色在溃败,在退缩,黑灰则继续膨胀加深,最后终于成了一团幽幽的漆黑。
“噗嗤”只发出轻轻一声响,那团漆黑忽然变成一些零碎的黑块从墙壁上掉落下来,仿佛是黑雪一般,还未及落地,就已经蒸发消失无踪影,而墙上就出现一个黝黑的、深深的洞。
现在,源源不断的姜汁糖香气就从那洞口里输送出来,到达了以真的鼻孔,真得好香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