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惊讶地抬头看去，便为那镜中的美人，惊艳得迷了眼。
“呵呵……是啊。”宋小小看着镜子里那两张贴得极近的脸，忽然轻笑出声，“李妈妈的手艺，果真不错，经你这么一打理，果然好看多了。玉儿，你说是不是啊？”
“奴婢怎敢妄议主子的容貌。”看到镜子里宋小小投射过来的目光，玉儿一怔，随即应道。
“是吗……那便算了。我问你，”宋小小转过脸来，起身，走到玉儿的面前，看着她的眼睛，“玉儿，这个发髻，华丽，高贵，梳起来很是复杂。可是，它很符合我的身份，又是李妈妈倾心所为，所以，它以后，必定将伴随着我很久，很久。因此，我要确认一番——你，记下了吗？”
“玉……回主子的话，”玉儿看着那一平如水，却又深不可测的眼睛，心惊，心动，旋即低了头，应道，“夫人请放心。玉儿虽然愚钝，可是胜在用心。李妈妈今天教的东西，玉儿已全部用心记下，日后，定当全心努力，好好伺候夫人。”
“李妈妈，你听到了。现在，该去见娘了吧？”宋小小听罢，不再多言，只是转身对着李妈妈，淡淡道。
李妈妈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异色，随即便沉声道：“不错。请夫人随老奴过来。”
宋小小微点了点头，跟在李妈妈的身后，便出了房间。
长裙拖地，发髻沉重，面上更是干涩得厉害，宋小小却没有半分停顿。
看着自嫁入岳府后便极少去过的主院，她抬头挺胸地走着，不去理会那伴随了她一路的窃窃低语，对于身后一直落后了半步紧跟着的玉儿，也始终都没有再看过一眼。
装修得豪华却不失典雅的正厅里，宋小小对着上座的人躬身行礼——
“媳妇儿宋小小，给老夫人请……啊！”
刺痛。
分不出是膝盖，还是心。
宋小小趴跪在地上，尚未抬起头来，便听前方一个冷冷的声音道：“宋小小？既已嫁入我岳家，怎么竟然还如此称呼自己？在家的时候，难道你爹你娘都没有教……”
“老夫人！”宋小小忽然冷声道，打断了老夫人的话。
那对夫妻，即使是为着自身的利益把她给出卖了，可是啊，他们给过宋小小的温暖，她不会忘。
不想听别人对他们的侮辱。任何人都不行。
“怎么？做儿媳的，竟然也敢和婆婆顶嘴，还是在这样的大厅广众之下。”老夫人微怔，随即怒道，“翠儿……”
“啪——”
再次打断了老夫人的话的，是一个清脆的响声。
厅里所有看热闹的大小仆从，全都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宋小小深吸口气，缓缓跪正，看着上方的老夫人，沉声道：“这一巴掌，是为了方才的失礼。”
说完，她狠狠一甩手，向着自己的左脸又是一巴掌，声音一样的清脆，掌印一样的清晰：“这一巴掌，是为了方才打断了老夫人的话。”
“夫人……”玉儿终于再忍不住，飞身扑到了宋小小的身旁，哭道，“夫人不必为了玉儿……”
“玉儿！”宋小小低声怒喝，“老夫人在此，谁许你如此放肆的？”
说罢，她不待李妈妈开口说话，便立刻转向老夫人，道：“老夫人，玉儿这丫头不懂规矩，是我没调教好。请老夫人宽宏大度，念她初犯，饶了她这回。”
说完，她便低下了头去，静静地，一动不动。
寂静的煎熬下，仿佛所有人都失去了呼吸的能力。
终于，宋小小听到前方传来个轻轻的叹息。
“罢了。罢了！”老夫人摆摆手，“既然你已知错，那我倒也不好再责怪于你，免得传了出去，倒教人说我这个做婆婆的，不懂心疼儿媳。”
“老夫人言重了。做媳妇儿的有错了的地方，您自当指出，加以训诫，谁还能说您的不是不成。”宋小小连忙道，低下的头，依旧不动。
“哼……”老夫人冷哼一声，不再追究，只起身向外走去。
“老夫人，今天的事儿，还没说哪。”李妈妈一边虚扶着老夫人向外走去，一边轻声提醒道。
“今天的事，就先到此为止。脸上带了那么明显的伤，还能上哪去？”老夫人说到这里，忽然一顿，宋小小眼角的余光便瞥到她停在自己身旁的一双紫色绣锦镶银边的靴子。
“你且回去吧。这几天就别出门了，先好好把你脸上那伤养养。等过几天好点了，再来我这请安。”她不冷不热地撂下这几句话，便不再停留，径直离开。
宋小小耳听着身后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消失，低着的头，始终不曾抬起。
躲起看热闹的仆从们也都小声谈论着准备离开了，玉儿正要开口说话，却忽然见宋小小的身体微晃了晃，终于向一旁倒去。
“夫人？夫人！夫人……”玉儿心里一紧，连忙大声叫道，同时拼命地摇晃着宋小小的身体……
杂乱的脚步声响起在宋小小耳边，接着，便是一个低沉的声音：“怎么了？”
再睁开眼睛，宋小小看到的，便是她那床边上翠色的薄纱帐。
看着一旁玉儿脸上毫不掩饰的喜色，宋小小心里一暖。
“夫人，你可算醒了。吓死玉儿了……”玉儿心里一松，眼框竟然有久违的湿热，她却并未在意，一时激动，竟伸手拉着宋小小的衣袖，低泣道，“夫人虽然出身贫寒，到底也是个姑娘家，怎经得起这么狠的手……夫人你怎么可以为了玉儿……若是夫人出了什么事……”
“得了得了，看你，哭得这样……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宋小小微微一叹，伸手戳戳玉儿的脸颊，笑道，“这么漂亮的妆，哭花了多可惜？嗯？”
“夫人，你还笑……”玉儿微有些羞涩地抬起头来，佯怒道，却在目光触及宋小小的一瞬间，快速地低下头去。
宋小小微愣，接着便明白过来。
“怎么？很难看是吗？唉！我本来也长得不算多漂亮，最多也就称得上‘清秀’，结果这可倒好，先是化了那么浓那么浓的妆，然后又带了这些……”宋小小伸手轻抚着自己依旧火辣辣的脸，愁眉不展道，“真的很难看吗？唉！一定很难看吧！要不，怎么竟连玉儿你都开始嫌弃我了呢。”
玉儿闻言，身躯一怔，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床前，膝与石地相撞，发出沉闷的响声，她却犹如未闻，只是低着头，坚定道：“夫人，玉儿有一事相求，还请夫人答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