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听说了没？咱们新入府的夫人，她啊……”
“……真的啊？竟有这种事？我还以为……”
“……哼！世上哪有那样的傻瓜？她还不是为了图谋府里的锦衣玉食，荣华富贵？若非如此，谁会甘心嫁个傻子？可惜了少爷长得这么英俊潇洒，偏偏生了病，娶了这种女人，凭白添了顶绿帽……”
脚步声轻轻停了下来。
宋小小站在门廊拐角处静静地听着。
“夫人……”
身后的小丫鬟碧儿紧张地轻声道。
新夫人昨天刚刚入府，洞房花烛夜竟被少爷撵去了外室，这对于哪家的姑娘来说，都是天大的羞辱了。谁知玉儿那个嘴上没把门的，竟然到处说了去。暗地里说也便罢了，谁知这些姐妹们平时闲聊惯了，竟然也不知道注意点分寸。新夫人即使再怎么不对，好歹也是她们的主子，她的脾气目前还不得而知，若是得罪了去，那这以后的日子……
察觉到身后的担忧，宋小小回过头去，对着那青衣小丫头微微一笑：“我们走吧，不要让老夫人等急了。”
“啊！好漂亮！好漂亮的花！”身后忽然传来个清脆的男声，宋小小的眉头，青筋一跳，连忙回身摁住那只不听话的手——
“少爷，这是我的发簪。发簪是插在头发里的，这么拉扯，会！痛！”
“夫人？”
“奴婢春生/秋节，给夫人请安！”
没有理会身后齐齐请安的声音，宋小小奋力挣扎着，终于将自己满头的乌发从那个死活不松手的家伙手里挽救了出来。
“夫人，奴婢替您绾发。”一旁的碧儿见宋小小的头发已经扯乱，连忙道。
宋小小摇摇头，索性将头上所有钗环悉数退下，一头乌黑的长发就这么柔顺地披了下来。
“夫人这是？”碧儿不解道。
“小青，小柳，你们二人好好跟着少爷。他不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总是岳府里的少主子，岳家的独子，岳儒！府里府外，代表的，都是岳府的脸面。你们二人既是少爷的贴身小厮，照顾他，看好他，就是你们的责任！”宋小小的目光绕过兀自伸手过来要她发簪的男子，继续对着他身后的两名一脸讶异地看着自己的随从道，“你们对我有什么看法，我不在乎。但是既然是岳府的人，就该事事为岳府考虑。这一点，是你们的本份。”
“夫人……我们并非无心岳府。只是少爷的情况……”年纪稍大点的小青皱皱眉，右手一动，压制住一旁的小柳，对宋小小道，看似恭敬，目光里却全是嘲弄，“您不也是知道的吗？”
宋小小闻言，微微一笑，从碧儿手里挑出最简单的一支红玉发簪，轻巧的手指在发间快速地翻飞着，一个成熟中难掩俏丽的发髻便整理了出来。看似随意，却更添了股慵懒的风韵。
“你是想说，你家少爷七岁时出门玩耍巧遇大雨，又不慎迷路，结果摔伤了脑袋，虽挽回性命，心智却从此不再增长。是吗？”摆手挥开了欲上前替她插上琳琅的发饰的碧儿，宋小小的目光扫过地上一直未起的两名丫鬟，冷冷地落在小青身上，“七岁的孩童，已经可以读书了，纵然是大桑村里的稚子，也已知晓礼节和礼貌。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心里都该有数！以他的心智为由，骄纵他，宠溺他，是你们这两个下人该做的吗！”
小青小柳闻言一滞，两人目光对视，均觉情绪十分复杂。或许是没料到一个小村子里出来的姑娘家也竟有此见地，或许是没想过刚过门的夫人竟能如此厉害，或许……
他二人呆愣当场的功夫，宋小小也没再说话。
岳儒也不再要她的发簪玩了，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满脸茫然地看着她。朝阳的微光照在他懵懂的脸上，愈发显得单纯，无害。
宋小小的心蓦的一动，一声叹息，便由然而生：明明是个翩翩佳公子啊！真是可惜了……
“不过是个人尽可夫的贱妇，竟然也在这里摆夫人的架子。哼……”
一个小小的声音，轻轻响起，虽然压低了嗓门，却也足够传入廊上所有人的耳朵里去……
宋小小的身影微微一僵，微闭了闭眼，她深吸口气，随即对着一旁的岳儒笑道：“时辰不早了，我们走吧，老夫人在等着哪！误了敬茶的时辰就不好了。”
岳儒眨眨眼，看着她，满脸不解：“老夫人……是说我娘吗？可是连妈妈说，你是我娘子，也该叫她娘啊……”
“拜堂成亲后，我便是你娘子了。可是呢，我却还不是老夫人的儿媳。”宋小小走过去，拉着岳儒的手，转过地上两个丫鬟，向主院走去，同时口中解释道，“今天你我一同去敬了茶，老夫人喝下，这才算是认了我这个媳妇儿。明白吗？”
“不明白。”岳儒摇摇头，忽然将手向后一指，“咦——你不是没有让她们起来吗？她们怎么都站起来了？”
宋小小随着他的手指向后一看，地上的那两个丫鬟，春生和秋节，果然已经站起身来。见岳儒指着她们说话，面上亦无甚惊慌，春生倒还罢了，刚才一时激愤，出言不逊的秋节此时看向宋小小的目光里，竟然还有些鄙视的神色。
“小青，玉儿。”宋小小松开岳儒的手，唤道。
“是。”小青经过宋小小方才的一番训斥，早已收了轻视的心，此番答应得便甚是干脆。
至于玉儿，她虽自昨日起便做了宋小小的贴身丫鬟，到底一直没被宋小小吩咐过什么事，经过方才那一幕，此时正心里暗暗揣测不断，忽听宋小小点自己的名字，竟先吓了一跳，随即慌忙上前一步，听从吩咐。
“玉儿，带春生、秋节，去东院。小青，通知秦管家，杖责这二人各十棍。”宋小小冷声说完，便转过身去，准备走人。
“夫……夫人，这……”玉儿到底只是个小丫鬟，一直在洗浴室待着，没见过什么大事，忽然听闻宋小小要对这二人动用杖刑，立刻吓到了。
宋小小挑眉：“怎么？”
“你……你凭什么打我们！我说的可是事实！夫人之前在山口镇和个野男人勾勾搭搭的事，整个大桑村的人都知道了！难道我说的不对吗！春生，你别拉我！我今天倒要看看，她能把我怎么样！哼！什么‘夫人’，不过是欠债还不了银子，抵偿给我家少爷的贱……”
“啪——”
清脆的响声在这不大的回廊上响起，震荡在空气里，也回响在每个人的耳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