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的时间，对于修士来说并不长，但是在凡人眼里，便是很久很久。
李家村的张婶这天出门，便看到一个相貌清丽的女子牵着一个带着面具的孩子从门前路过。有些疑问，便出口询问了下。
没想到，那女子倒是笑着唤了声：张婶。
张婶一惊，这人还认识自己？不由得仔细打量了几眼。
眼前的女子，穿的一身湖绿色，笔直的站在自己面前，就像池塘里笔直的莲叶一样。看着自己的眼神温柔，又满含善意。看一眼她的容貌自己似乎就陷在温水里了一样。
“张婶，你这么看着我，可是我打扮有什么问题？”女子语气温和，像极了化在水中的糖，让人忍不住还想听。
“哎呀，姑娘你是？”张婶搓了搓手，这姑娘看起来不像村子里的，单看她额头上的白玉额心坠就不是什么便宜货。
“张婶不记得我啦。”女子笑了笑：“我是空槡啊，十年前住在村子最边上的空槡啊。”
说着，指了指村子最边上的位置。十年没人打理，那位置已经长满杂草。
“哎呀，是空槡啊。”张婶一把拉住空槡：“十年没见着啦，当年那两个仙师来你们家，没几天你们就走了，现在看你的样子，是和仙师修炼，已经是仙人了吧。”
说着，便要将空槡往家中拉：“你小的时候可真听话，心也好，没事就送这肉食给咱们，村里谁家没吃过你送的肉。”
空槡手里还牵着孩子，不好意思进门，硬站在门外，不肯进去。
“哎呦，丫头，你是跟我客气呐。”说着，便注意到空槡手边的孩子：“呦，这孩子是？估摸着有七岁了吧，你这是一入仙门就成亲了？你相公呢。”
说着，便往空槡身后看，还以为能看到另一个仙师。
“张婶，我还没成仙，也没成亲呢。”说着，将身边的孩子往身前推推：“这是我的弟子，叫空澈，今年也十岁了。”
张婶尴尬的眨了眨眼睛：“看我老糊涂了，七岁的孩子哪有这么大的。”
说完便问空槡：“你们母女十年都没回来了，如今你回来，你娘亲怎么样，仙山上的生活肯定比咱们这荒山要舒坦吧。”
空槡笑容不变，轻声回答：“娘亲十年前便过世了，如今空澈十岁了，我带他过来祭奠祭奠。”
张婶一下张不开嘴，也不好留他们：“啊呀，空婶子也苦命，你们趁天还亮，去看看吧。天黑了就找个安全的地方歇着，如今晚上不要在野外待着。”
“恩。”空槡答应道：“张婶，那我们先去了。您忙。”
空槡带着空澈先去了自己娘亲的墓地，没有凸起的坟包，也没有墓碑，空槡没带黄纸，牵着空澈的手，默默站定。
“师父，您不说点什么么？”空澈稚嫩的声音从面具后面传来。
空槡想了想，摇了摇头。“其实也没什么想说的，我的娘亲去世前希望我和天玄门的人去天玄门找我爹爹，我都没听她的，现在，真不知道说什么，她才能不生气呢。”
空澈蹲下，摸了摸地上的小草，转头看着空槡：“师父，我觉得你娘亲不会生你的气的。你说过，娘亲是这个世界上对我们最好的人，即使我们不能和她们在一起，她们也是最好的。”
“你这小鬼，还想着来劝我。”空槡笑着摸了摸空澈的脑袋。
空澈带着手套的手，在草地中间寻到一棵灵草，便拽着空槡的手指，拉她来看：“师父，你看，你还说这里没什么灵气，也没灵物，这里不就有一棵灵草吗。”
“我种的。”空槡笑着回答：“这里原来是我修炼的地方，我寻了颗灵草种子做阵眼，后来阵法被破了，我就把这里作为娘亲的归天之地，灵草估计当时吸收了我娘亲的精气，活了下来。”
空澈立马撒手：“那这可是师父娘亲的生命延续啊。”说完，还煞有其事的拜了拜。
“想去看看你娘亲么？”空槡突然问道。
男孩立即抬头，眼睛一闪一闪的。
“我带你去看看。”
“师父，刚刚的张大婶说了，晚上出门不安全。”说着指了指天边将要落下的太阳。
“你怕么？”空槡温和地问道：“可是，今天是你我娘亲的忌日哦，我娘亲我来看过了，你娘亲当时为了你，可是考虑都不考虑就牺牲自己，如今一个人躺在那地方孤孤单单的，已经有十年，你去见她还畏首畏尾的，我都替她不值。”
孩子抓了抓脑袋，还是抓上空槡的手指：“那师父要好好保护我，我们一起去看我娘亲。”。
会的。空槡抓起空澈的小手，踏空而去。
十年前，使出七八分力气才能爬上悬崖的空槡，如今脚尖一点，就落在当初长摩崖草的地方，弯着腰牵着空澈便往山洞内走。
“师父，我这么多年，一次都没来看娘亲，娘亲会怪我么？”清脆的童声一遍遍的回荡在山洞里。
“我怎么会知道呢。”空槡最终站定在山洞最深处，指着最靠里的石壁道：“你看，你娘死的时候，就靠着那个石壁，被我破开肚子。”
“因为，要生我么？”空澈的声音里都是低落。
“是啊。”空槡欢快的回答：“所以，你不能低落，你是你娘亲最珍贵的东西换来的，如果，你都觉得这场交换不值得，那你娘亲，就真的痛苦了。”
嗯。十岁的孩童重重的应下。
空槡放开他的手，目送他自己走到最深处的石壁旁。
“娘亲，我不知道你是谁，以前也没来看过你，但是现在，我要告诉你，我是空澈，是你的孩子。”空澈的声音清脆，已经没有了刚刚的失落：“师父说我是你最珍贵的东西换来的，我会好好保护自己，你放心。虽然，现在，我在这里还不能摘下面具和手套，你还看不到我的样子，但是总有一天我会在这里摘下面具的。”
空槡背着双手，听着空澈的声音，心里默默道：空澈如今的样子，算是不辜负你临终托付了。
“师父，为什么你不认识我娘亲呢？”回去的路上已经月色朦胧，空澈抬头，茫然地问道：“师父的为人我知道，能少一事就绝对不会多一事，当时您怎么想的，为什么会帮我娘亲，为什么会收养我呢。”
空槡想了想，缓缓答道：“也许，是命中注定，你命不该绝；你娘亲还有希望；而我，也会有个人来陪伴吧。”
这一世，挺好，每次面临孤单的时候，上天总会送个人来陪伴自己。空槡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