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富集团新厂房的建设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中,林孝祥和李明浩一同返回东莞。
经过一年多的相交,李明浩和业务部经理陈卓成了无话不谈知心朋友。
陈卓忙完手头最后一个文件,吁了一口气,望着坐在对面喝茶的李明浩,整个人愁眉苦脸地说道:“这下完了。”
李明浩急忙放下茶杯,问道:“什么事情?”
陈卓摊摊手,说道:“我看我们最近都没得薪水发了!”
“为什么?”李明浩皱眉问道。
陈卓分析道:“因为李成义纵火烧了林孝祥的分厂,他的大部分资金都用于重建厂房,而公司的业绩也下滑得厉害,你想,他哪来多余的钱来养我们这些人,只怕他自己都不够用了!这回可是贴了他的老本!”
李明浩苦笑一声,说道:“事情应该不会有你想的这么严重吧!”
“不信?”陈卓眨眨眼,说,“走着瞧!”
刚好此番谈话让本来打算进来送报纸的员工听到了,消息不胫而走,这个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所有厂里的员工满心焦虑地等到了月底发工资的时候。
果然不出陈卓的意料,林孝祥召开了领导会议,决定暂时将员工几个月的薪资延期发放,希望各部门做好员工的平衡工作,让他们顾大局、识大体,和公司共同渡过目前的难关。
消息一发布下去,那些每天都辛苦做事的员工都不服气,纷纷提出抗议,并且声称要罢工,以讨要拖欠的薪水。
大规模的抗议活动持续了好几天,每当李明浩载着林孝祥到工厂附近,总能看到大部分员工举着“发薪水,发薪水!”的旗帜,他们消极怠工,抗议林孝祥的所作所为,而林孝祥却总是摆着一副视而不见的样子。
“林总,你觉得这样好吗?事情总会闹大的!”李明浩在前面开着车,心里觉得该说些什么。
林孝祥微笑着说道,“小李,你总不会像那些人一样也想抗议我吧?”
李明浩丝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我只站在对的一方,我想,林总,这次的确是你的不对,不如将有关新厂房建设的事情暂且拖一拖,发了员工薪水再作商议!”
林孝祥说道:“我做事还不用你来操心,我养了这些人这么多年,只不过拖欠几个月薪水,个个都要反对我,生怕我不给似的,我再坏也不会坏到这个地步吧!”
李明浩说:“那些员工大多数都是农村出来的,家里条件差,每个月都会给家里寄一些钱做生活费,如果你拖欠几个月,他们家里的生活都会有困难,他们的心情可想而知,林总难道你忍心吗?”
林孝祥厉声说道:“他们是可怜,但是要怪的话就怪那个李成义,他不知好歹一把火烧去我将近一千万的财产,而且又没钱赔偿我,坐几年牢算是便宜他了,弄了这样一个破摊子我有什么办法,若不是当初你介绍他到我公司,我会走到这一步吗?”
他扯出来这么一大堆荒唐的理由,李明浩无从反驳,心里越发对他感到厌恶,双手按在车子的方向盘上,狠狠一个急转弯,没有系上安全带的林孝祥一脑袋磕到玻璃窗上,他摸着脑袋瞪了李明浩一眼,冷冷说道:“李明浩,若不是当初我看得起你,你现在只怕还在那小工厂里当保安,这就是你给我的回报吗?”
李明浩也冷漠地回答:“林总,你的知遇之恩我很感激,但是这一年来我也最大努力地尽到了我的职责和义务,没有丝毫错误,就像上次,你被人围堵的情况下,若不是我,只怕你现在能不能坐在这个车里还是个问题!”
李明浩提到上次林孝祥扔下他和车子一人跑掉的事情,林孝祥脸色有些难看,也不再说话,阴沉着脸保持沉默。
李明浩将林孝祥送到了劳动局。
劳动局监察大队办公室,主管劳动监察的张队长一看见林孝祥,就从办公桌上拿出一大摞资料“啪”的一下摔在他的面前,说,林老板啊林老板,你自己看看,这里有多少投诉都是关于你的,你的长富集团都快成了我们的典型了。
林孝祥满脸堆笑着拿出一支香烟,递到张队长的嘴上,又掏出打火机给他点上,才不紧不慢地说,张队长,你可别生气,我这不是来解决问题吗?
张队长说,为了你的这些破事情,把我的头都搞大了,我告诉你,我的权力范围也是有限的。
林孝祥一把拉住张队长说,你坐下,慢慢地消消气。他从随身携带的手提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递给了张队长。
张队长看也不看一眼,就放进了口袋里,口里还说着,以后你最好少给我找这些麻烦,要不,总有一天我会栽倒在你的手上。
大约等候了将近一个多小时,看到林孝祥从劳动局走出来的时候,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容光焕发、精神抖擞,满脸的兴奋之情。
等到他上了车,李明浩开动车子,随着车子缓缓地发动,他随口问道,林总,刚才劳动监察大队是不是给我们公司下了传票?他是个直肠子,有话就说,憋在心里难受。
林孝祥含笑说道,投诉能够怎样?下了传票又能够怎样?你不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安分守己开好你的车吧,这些事情我自己一定能够摆平。
李明浩也懒得和他说话,车速渐渐加快。
这件事情过去两天之后,李明浩就遭到了工厂员工的报复,当时他正准备去停车场开车送林孝祥回家,但是刚走到阴暗的停车场,脚步声利落干脆的从身后响起。
他心知不妙,刚一回头,就看见了一群厂里的员工,都是男的,几乎个个都凶神恶煞地盯着自己,仿佛他是被一群狼盯上的猎物。
潮湿的空气弥漫在四周,感觉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了,李明浩没有丝毫畏惧,冷静地站在原地,目光一扫这些人,问道:“你们想做什么?”
员工为首的工头站出来,对李明浩大声斥责道:“我们辛辛苦苦地做事,但是林孝祥那个王八蛋拖欠我们的工资,你李明浩难道是他身边的一条狗,到现在还在帮他开车,难道他已经付了你的工资?”
李明浩能理解对方的愤怒,他想要解释清楚:“我和大家一样,林孝祥到现在都没有付工资给我,但是我知道你们这样群体罢工,大举抗议并没有用,他已经被你们彻底触怒了,如果大家真的想要讨回薪水,最好是采用一个合理的手段和林孝祥作斗争!”
“合理的手段?”工头咧嘴一笑,呸了一声,大声说道:“本来我们已经写好申诉状,准备交到劳动局去,但是前几天有人看见你和林孝祥去劳动局,后来劳动局根本没把我们的申诉当一回事,跟你一样说些废话想要打发我们,你老实告诉我,当时你们是不是去劳动局贿赂那些官员?”
李明浩摇摇头,坦白地说道:“这些我就不知道了,当时是林孝祥一个人进去的,我一直在车内等他。”
人群沸腾起来,其中有人大声喝道:“别听他的话,他李明浩和林孝祥肯定是同流合污狼狈为奸,今天我们要杀鸡儆猴,让林孝祥知道我们不是这么容易就受欺负的!”
立刻就有人同仇敌忾的回应着,几乎都将李明浩看做是林孝祥身边的一条走狗。
李明浩如今是百口莫辩,他本不想和这些人发生冲突,可是现在停车场唯一的入口也被堵得死死的,他无奈地叹息着。
数十个人一步步地逼向他,愤怒的目光都聚集在他一人身上。
“请你们冷静点!”李明浩临危不乱,大声说道。
但是被愤怒冲昏头脑的员工们哪理会他的话,纷纷如泉水般涌向了李明浩。
李明浩一直往后退,直到整个身体贴到墙壁,他的心里开始有些绝望,如果自己挨一顿打能够好好解决这件事,他当然不会有片刻的犹豫,可是即使把自己打死,他们的薪水依旧讨不到,他只知道如今这些人把自己当做是向林孝祥示威的工具,又或者是泄愤的对象。
就在群员工将李明浩团团围住的时候,停车场传出一阵汽车的喇叭声,尖锐刺耳,喇叭声持续很长的一段时间,直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新开进来的一辆小轿车上。
车门打开,陈卓缓缓地从车子里走了出来,双手还夹着一根烟,悠闲地边抽边朝他们这里走过来。
“陈卓,你来这里做什么?”这些人中间的工头显然认得业务部的经理。
陈卓干咳两声,扔掉烟头,将双手放到口袋里,若无其事地说道,我是来看热闹的!
工头大声叫道,你看什么热闹?
陈卓回答道,看几十个人欺负一个手无寸铁的青年,你们觉得以多欺少是正义的行为吗?
工头指着李明浩说道,他是林孝祥身边的走狗,我们要教训他一顿,给林孝祥几分颜色看看!
陈卓苦笑着摇摇头,说,你们别傻了,即使你们把他打死,也不会拿到半毛钱,反而还会给林孝祥利用,他如果去警察局告你们,你们就一个个准备守在拘留所里讨钱吧。
听完他的话,这些员工面色一怔,后果如何他们是没有想到的,没想到被这个年轻的经理一语道破,工头面有难色,他说道:“可是我们到底怎样才能拿到薪水呢?”
陈卓笑道,如果你们愿意听我的,那我就说个办法给你们听!
“你说,你说!”工头和其他的员工纷纷点头。
李明浩对于陈卓的忽然出现很是感激,此刻知道他有办法,也忙着洗耳恭听,他也想知道是什么办法可以挽回这一局面。
“你们和林孝祥之间是属于劳动纠纷,劳动纠纷这种事情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双方坐下来协商,谈条件,如果协商不成可以向劳动局申请仲裁,如果仲裁没有得到你们想要的结果,可以向法院起诉,林孝祥即使能收买劳动局的人,他未必就能收买法院的人,你们懂我的意思吗?如果还有不明白的,我可以帮你们找一个专门负责劳动纠纷的律师,到时候具体的情况你们可以问律师!”
陈卓一脸微笑,显得阳光而灿烂。
那些原本被冲动蒙蔽心智的员工们像是如梦初醒,都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谢谢你,陈经理!”工头代表员工上前跟他道谢,语气也客气了许多,双眼里流露出敬仰的神色。
李明浩也微笑着走向陈卓,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根本没有影响到他的心情。
“吓到了吧?”陈卓眼里有了笑意。
李明浩苦笑着回应:“又不是没挨过揍,顶多就再去医院躺几天。”
陈卓哈哈大笑,旁边的工头和群体员工一起向李明浩道歉,李明浩很是宽宏大量,没有计较刚才的事情,说道:“事情过去就算了,我说过,我能理解你们,只希望你们能用合法的手段去讨要薪水!今天这事就当没发生过,大家还是朋友!”
这时,停车场外立着一个漆黑的人影,正是林孝祥。
他见李明浩许久都没有开车来接自己,内心便起了疑,于是来这里看,刚好陈卓先他一步开车进去了,所以陈卓的话他一字不漏全听在耳里。
“你们两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林孝祥咬住下唇,双拳紧紧握在一起,手背的青筋都暴露出来。
林孝祥再也看不下去了,他转身离去,长长的影子显得格外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