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梦娇站在人群中间,双腿不自觉地哆嗦了起来,她一开始将双手放在了身体两侧,觉得有些不自然,又将胳膊轻轻地抬起了一些,她不敢抬得太高,也不敢抬得太低,始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位置。
她心里很清楚只要说一句邀请别人出来的话就可以了,可是话到嘴边了她还是说不出来。就是一句简单的话,她之前还在心里排练了好久。她张开了嘴,但只是从嘴里发出了几声让人捉摸不透的颤音。她环视着四周的同学,一双双明亮的眼睛都在瞪着她,那眼神里,一定写满了很多嘲笑,只是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吴梦娇又张开口,还是结结巴巴的,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她还是做不到。她攥紧了拳头,做好了直接从这里跑开的准备,就算以后惹来别人的非议,她也不想面对此时此刻的尴尬了。
她的双脚已经跨出了一步,一只胳膊突然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她停下了脚步,抬头一看,是张舞阳。
张舞阳似乎早就看出了吴梦娇的尴尬,赶紧解围道:“好了。这是吴梦娇第一次做主持人,未免有些紧张,来,我们给她一些鼓励。”
张舞阳最先鼓了鼓掌,其他人也都高举着胳膊大声欢呼。吴梦娇看到了,刚才那些都是错觉而已,没有人在嘲笑她,都在期待着她开口说话。
吴梦娇最终还是开了口,虽然说第一句话的时候还是断断续续的是,但总算是迈出了第一步。
说完之后,她和张舞阳从人群里退下了。文艺委员孙静走到队伍中间唱了一首刘德华的《冰雨》,歌曲唱罢,掌声响过后,张舞阳让吴梦娇一个人走到中间继续主持。这次没有张舞阳在一旁撑腰,她更加不知所措,不过她看到张舞阳一直站在队伍最外面冲她伸着大拇指。
吴梦娇的心理防线被彻底击垮了,她也毫无畏惧地说出了自己想要表达的话,这次,比刚才自然多了,她说:“接下来有请吴新峰为大家表演一段武术。”
吴梦娇从队伍里退出来的时候,她的好友樊婕走过来夸赞了她两句,她说:“娇娇,你真的太棒了!”
吴梦娇只是笑了笑,嘴上说着这没什么,心里却在为自己加油鼓掌,的确,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说一句话而已,当初的吴梦娇本以为自己跨不过这道坎儿,可谁知仅仅一两句话就能打开自己的心结。
最后,同学们都一起手拉着手,围着篝火跳起了舞蹈,那一刻,吴梦娇手挽着其他人的手,真正感觉到了幸福的温度,跳动的火苗里,印出了她那张写满了笑容的脸颊。那一刻,她终于转过身不再只注意身后的阴影,那一刻,她彻彻底底放下了心里的芥蒂。
跳完舞后,同学们又都坐了下来,张舞阳又走到队伍中间,对大家说:“好了,歌也唱过了,舞也跳过了,最后再让我跟大家说两句。一场文艺活动,除了要热闹之外,还要有一定的意义,刚才我们的确热闹过了,现在让我来给大家讲一讲其他的东西。紧张的高中的生活马上就要开始了,你们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可不仅仅是为了你们自己,也不仅仅是为了我们老师,更多的是为了你们的家,为了你们的父母。想想你们当初来学校的时候,你的父母帮你们托着行李,给你们整理床铺,最后临走的时候给你们零花钱,还问你们够不够用,就算自己省吃俭用也不想让你们受委屈,为了就是让你们好好学习。可你们有谁说过一句谢谢。”
说到这里,所有人都默默低下了头,脑海里都在回想着当初的一幕幕画面,心里也在为之忏悔。
张舞阳冲这些人微微一笑,声音变得越来越低沉,他说:“我想大多数人都没有说过这两个字,甚至还嫌自己的父母唠叨,恨不得让他们赶快走。你的父母周末给你们送来新衣服,很多时候都会被门卫拦住外面,他们只好在外面等,你们肯定没有注意到,他们的眼睛一直盯着教学楼看,每出来一个人,都会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最后好不容易等来了你们,结果你们是怎么做的。你们接过父母手里的东西,说了几句只言片语就赶紧走了,你们心里在嫌弃,你们嫌弃父母身上穿得一身破旧的衣服,你们害怕他给自己丢人,所以你们恨不得他们马上离开。”
张舞阳再次停了下来,也许是他说得太过动听,也许是他说到了某些人的心坎儿里,有几个女生竟然当场落下了眼泪。
张舞阳走过去抚摸了一下那几个女生的脑袋说:“好了,不要在心里自责了,你以前没有注意这些并不可怕,重要的是你们现在已经意识到了。此时此刻,我们也不能为他们做些什么,所以就让我们用一首歌来结束这次活动吧!我希望你们日后回想起这次活动,除了嬉闹,还有感动。《烛光里的妈妈》你们都会唱吧!来,我起头,大家一起唱,妈妈我想对您说,一,二。”
同学们也跟着唱道:
妈妈我想对您说,话到嘴边又咽下,
妈妈我想对您笑,眼里却点点泪花。
您的黑发泛起了霜花,
噢,妈妈,烛光里的妈妈,
您的脸颊印着这多牵挂。
妈妈,烛光里的妈妈,
您的腰身倦得不再挺拔,
妈妈,烛光里的妈妈,
您的眼睛为何失去了光华,
妈妈呀,女儿已长大,
不愿牵着您的衣襟走过春秋冬夏。
噢妈妈,相信我,女儿自有女儿的报答。
悠扬婉转的歌声在人们的耳边回荡着,每一句歌词就像是一个木槌,叩击着每一个人的心脏。张舞阳看着很多人在唱的时候都哭得稀里哗啦的,他很是满足地点了点头,正如他自己所说,教育不只是要有形式,还要有内容。简单的几句话,一首简单的旋律,有时候比讲一些大道理要有效得多。
歌唱完之后,篝火也熄灭了,所有人都有些疲惫了,他们打着哈欠,慢慢站了起来。在张舞阳和李岩松的安排下,同学们都进帐篷休息了,欢乐的时光总是如此短暂,每个人都在感叹,以后这样的日子几乎没有了,所以他们要倍加珍惜这最后一夜。
吴梦娇本来和樊婕住在一个帐篷里,樊婕躺在帐篷里呆了很久,都没有见吴梦娇回来。她一直盯着空荡荡的床铺,有那么一瞬间,她会因为疲惫进入梦乡,但没过多久,又会突然醒过来,每次醒过来,她都看到吴梦娇的那边还是空荡荡的。
她坐起身来,拉开了帐篷,夜色已经很深了,外面一片漆黑,眼前茂密的树林,就像是一个深不可测的黑洞,黑暗里时不时传来虫鸣的叫声。
她再也坐不下去了,立马起身走出了帐篷,刚走出去,便撞到了一个黑影,吓得她哆嗦了一下,她一看,是李岩松。她打了一下李岩松的肩膀,问道:“你在干什么啊?”
李岩松解释道:“班主任让我再清点一下人数。”
说着,李岩松凑到樊婕的帐篷里看了看,然后问道:“吴梦娇呢?”
若是在白天的话,李岩松一定能看到樊婕脸上焦急的表情。樊婕只好用说话的语气来表明自己的着急,她说:“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从刚才就一直没见她回来。”
李岩松听了也有些着急,他说:“你为什么不早说啊?”
“我以为她只是找个地方上厕所了,觉得她可能一会儿就会回来。”
“好了,现在也不是互相责备的时候,先找到吴梦娇再说吧!我先去告诉班主任。”
李岩松刚要走,樊婕拉住了他,她本打算拽住他的衣服,却无意间攥住了他的手,她说:“不要找班主任了,我们两个人去找吧!”
樊婕是怕李岩松告诉张舞阳后,张舞阳会召集大家一起找吴梦娇。吴梦娇的形象刚刚在众人面前挽回一些,要是再闹出这么大的事的话,一定又会引起很多人的不满。
李岩松却曲解了樊婕的意思,他还以为樊婕是在故意给两个人制造独处的机会,再加上此时樊婕不小心攥住了他的手,他的脸色有些通红,心跳也有些加快。
樊婕也觉得不好意思,马上把手松开了,李岩松说:“我还是去找班主任吧!先找到吴梦娇再说吧!一个女孩子,万一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办啊!”
说完,李岩松跑开了,消失在了夜幕之中,樊婕一直盯着李岩松跑开的背影。等樊婕回过神来,又望了望眼前幽暗的密林,不免为吴梦娇担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