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医院的走廊中,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们,焦急无时无刻不在侵蚀我的内心。丈夫现在正躺在手术室里,而可恶的我竟然在三个小时之前还为了离婚而和他大喊大叫。当我听到他摔门而去的声音时,心中竟然升起了一丝快感。但是,那种感觉很快就被马路上的碰撞声扯碎了。
手术室上面的灯已经亮了有两个多小时,没有一个医生出来告诉我丈夫的伤势到底如何。我开始担心起来,这是我在最近两年之中第一次这样担心他。邻居们都知道,我们的感情出现了危机。错在我,是我过腻了平淡的生活,是我执意要去体验一种流浪的感觉。我知道,他不会顺从我,他更加不会就这样放逐我,所以我向他提出了离婚。
如果我知道那两个字是要用他的生命来承担的话,我一定会收回我说的话,只是,我希望一切都还不会太晚。
人们经过的脚步声打乱了我的哭泣,泪水像是不听话的孩童一般,不经意地流出来,又刻意地在每一双望向我的眼睛前面停下前进的速度。
电梯门开了,所有的人都四散而出。透过朦胧的双眼,我看到一个穿白色衣服的女孩在电梯门口焦急地等待着。“可怜的孩子,一定是她的男朋友出事了吧。”此时,我竟然会把自己的遭遇故意嫁接到和我毫不相关的人物身上。我一定是疯了!
女孩在电梯门口来回走动,恰似蓝天中飘过的一抹白云,一瞬间就吸走了我所有的注意力。我看到她挪动的步履轻盈而不失稳健,我看到她飘起的裙角如同轻舞一般,我看到她顾盼的眼神中流露出些许慌张,我甚至看到了她那满是渴望但却遍寻不到目标的内心正在急切地呼唤。
有一瞬间,我似乎回到了和丈夫初次约会的时刻。那时的我,应该如同眼前的这个女孩一般半是羞涩半是期待吧。那时,丈夫英俊的面庞上总是会不自觉地滋生出几根胡楂,我还特意用第一个月的工资为他买了一个电动剃须刀。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的日子虽然心酸,但却并不苦涩。
突然,女孩像是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她的眼中透露出几分欢喜。一个男孩从旁边重症监护室的方向走来,见到女孩之后,远远地就向她打了一声招呼。可以看出来,两个人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彼此脸上都写满了羞涩。男孩好像一直为了某事而道歉,而女孩则始终满脸的笑意,并没有过多责怨。
我侧起耳朵倾听,才大概明白了两个人之间的谈话。他们两人果真是第一次见面,然而,男孩在早上将要出门的时候他的父亲却突发脑溢血,女孩在约定的地点苦等了一个多小时。为了能够见到男孩,她竟然从城市的另一端坐车来到医院。虽然没有浪漫的玫瑰花作为献礼,但是男孩的真诚还是打动了她。从女孩的口吻中,可以听出他们继续发展下去的可能。
仅仅只有短暂的十分钟,男孩就被身后的护士召唤着去办理手续。女孩不得已,只好依依不舍地和男孩作别。看着她走进电梯,男孩微微笑着,挥起手和她道别。然而,他的手还没有放下来,刚刚关上的电梯门又打开了。女孩跨出来一只脚,从包里面拿出一瓶酸奶,交到男孩手中,才再一次关上电梯门离去。
看着男孩恋恋不舍的背影,我走过去,轻声地问他:“你为什么不送她下去呢?”
男孩笑了笑,脸上依稀可以看出有几根没有刮干净的胡楂。“她不让。她说我应该留下来陪父亲,这不,见我一早上没喝水,就急忙塞给我一瓶酸奶。”
看到男孩幸福的神情,我那颗倔强的心在瞬间变得柔软。手术室的灯还在亮着,我不知道丈夫的手术进行到了什么程度,但我已然明白了婚姻的意义。是那个女孩,让我明白了什么叫等待和关怀,是男孩脸上的胡楂让我想起了曾经甜蜜的时光。如果,上天愿意帮助丈夫渡过难关的话,我会第一个送上我的关心,在他有生之年,一起在阳光的笼罩下慢慢终老。
这是我们曾经许下的诺言,只是我们都忘记了去完成。现在,当我重新拾起的时候,才真正明白这一份爱情的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