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落是很平凡的村落,不闻鸡犬之声,只可见偶尔有袅袅炊烟从某家某户烟囱里升起,在天空盘转,又顺着风飘往远方,不多久便散去,不可见,是风吹散,还是本就注定离别?
这个村落有老人有女人有孩子,却见不到壮年男人。天色昏红,斜阳挂在西边,依稀能看到连绵的青山,却是少了点彩云伊伴。
“景风,跑快点,待会就要天黑了。晚回去,爷爷又要担心了。”一个衣衫简朴的少年焦急的在招呼着后面看上去面色潮红,有些羸弱之感的小孩。“九哥哥,九哥哥,你背背我吧,我好累啊。”小孩却是站在原地不再向前走了。“真拿你没办法,哼,以后肯定不带你出去玩了。”少年背上了小孩一步一个脚印的往斜阳下不远的村子走去。“嘻嘻,九哥哥最好了。”小孩趴在少年肩上轻轻地对他说,言语中满是疲惫之感。
这是一个乱世,天下仿佛突然就混乱起来,太平盛世不再,少年不知道什么是战争,只知道村中那些男人全被带到一个叫军队的地方,留下的只有小孩老人和女人。小孩整日只知玩耍,丝毫不懂大人的叹息从何而来。
这个九哥哥是个孤儿,但又算不上孤儿,在世道刚乱的时候,村中人多能自给自足,他吃着百家饭,眨眼就十四岁,也是村里最大的孩子了。袁景风是平日经常给他饭吃的那袁家孩子,平日里也就他会叫那个七岁的小孩景风,村里人喊起来也都是叫小疯子,说是小名贱点才好养。村中除了村长没人出过村子,面前没多远就是大山。
在他背着小疯子气喘吁吁的回到村里的时候,天色刚暗,看到小疯子的奶奶正站在村口张望,当下心中便是一紧,暗道今日又是躲不了一阵好骂,果不其然。“你个扫把星又把我孙子拐哪去疯了?还知道回来啊!”景风的奶奶扶着背站在村口骂道。少年却是懒的解释,早晨他出去山上找东西吃,小疯子要缠着的时候他就知道晚上回到村里肯定逃不了责骂。但他却只能摆出畏惧模样,畏畏缩缩的说:“今天天气不错,就带景风出去玩玩的,奶奶你别怪我了。”这般认错的话,从十四岁的少年口中说出却是有些感觉他虽然模样还是少年,略带稚嫩但已是吃过许多的苦过的人了。
小疯子却是只知道缠着自己的奶奶说自己今天在山上吃了好多果子,好久没饱过了。小疯子的奶奶也是没有办法,抓着她孙子的手就进了村子。
天黑了,少年来到村尾的那个破屋子,和衣躺在草堆上,看着漫天星斗,目色迷茫,在外人口中自己的阿妈在自己出世的时候就难产死去了,难产是什么首年不知道,但却觉得实在是一件最可怕的事,后来阿爸在世道刚乱的时候就被抓到了军队里,那时候自己才九岁,阿爹在家的时候叫他小叶子,村里的老人都叫他九岁的娃,时间久了,小孩子都叫他九哥哥。常听村里老人说世上有仙人,却不知是不是仙人就不用再承受这些人世间的痛苦,可以自由天地间。想着想着,他就慢慢睡着了,脸上时而露出挣扎之色,却又不知道这个可怜的少年在梦里又见到了什么令他痛苦的画面。
雄鸡报晓,日出东方。“哒、哒、哒”马蹄声回响在山中。“发生了什么事,莫非是我家那口子回来了!?”女人们都从家中冲了出来。“快回去,是马匪!”有老人在村口大喊。顿时四下乱冲。“别再往前走,往山上跑,快点,女人赶紧带着你们孩子往山上去。”
“狗子,快跟上来,你妹妹呢?”
“二娃,快点。”
“秀珠,别收拾东西了,快带着小疯子往山上去啊。”
顿时,村里一阵阵惊声。
慌乱无序
少年从草堆上爬起,迅速跳到路上,转身就往山上跑去。
只有几个老人在村口未来得及走脱,被马匪照面三两刀劈在马下,少年转身看了一眼,强忍住恶心作呕之意,不再回头只往前奔。
众人躲在山上不时有马匪大笑长嚎之声从稀疏的树木之间传来,残活的那些老人和女人孩子有找不到自己亲人的,苦苦找寻,也有坐在地上擦拭爬山时不小心刮破饿山口的,慢慢的,找不到家人的开始抱在一团哭泣,少年都看在眼里,感到一种无奈,他们现在失去了亲人,而自己却早已见不到亲人。想了想,自己出世时阿妈就去世,年仅九岁时又失去阿爸,现如今却是连一个小破木屋都被马匪毁了,内心又是一阵难过。索性便决定外出闯荡,哪怕横死他乡也与在这个没有亲人没有牵挂的地方活着没什么两样。
当下说走就走,少年在这个村里本就是个人们眼中的孤儿,如今村中又遭此变故,自然也无人关注他。他一个人慢慢的退出村民聚集的地方,往山林深处走去,想道:自己走了村民肯定是当自己被马匪砍死只会唏嘘几声,或许阿爸有一天回来才会有人替自己难过流泪吧。想着想着感觉鼻子一酸,又只能忍住,自己年少时便独自生活,只知道男人不能落泪,落泪的便不是男人,自己现在出去闯了,就是个男人了,不再有任何理由能让自己落泪。
树林里哭泣声慢慢大起来,诸多飞鸟在林子上方盘旋落不下去。“嗒、嗒、嗒”的马蹄声渐渐远去,带走了满村的粮食和衣物,留下了几具老人的尸体,一群人的哭泣和一个村子的消失。天空中正骄阳初升。
少年一个人越来越往树林深处去,这些地方他平日里也未曾来过。一路走一路难受,却没有想过回去。
没有人知道,在他的前方将会是什么在等着他,坚定的步伐配着稚气未脱的面庞,感觉有复杂目光凝视着他,恍惚中听见一声叹息,抬头看看不见何物,不自觉走得越发平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