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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烈焰中

金尚与靳云鹏站在冯尔禹的右手边,恭恭敬敬地三鞠躬,又转到他双脚的那一端,依旧是恭恭敬敬地三鞠躬。冯尔禹的身上盖着白色的床单,显得有点单薄,重要人物的身上一般都是盖一面红颜色的旗子。金尚心中暗暗说道,大师兄,我们兄弟一场,阳世的例行公事,我们也能办到这个份上,此刻我才感受到宋老板的冷酷无情,人活一世,无论如何不应该这般无情,老板家中今天上午客人,只是不知道招待的是那方客人,因此还望大师兄多多体谅我两个的难处,至少今后我在宋老板手底下还能干多久,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靳云鹏的表现似乎很没有诚意,他在两次三鞠躬之后,没有片刻停留,而是跑到告别厅的门外去接了一个电话。不过,这家伙也算用心,他的手机提前关闭了铃声,但那个嗡嗡的声音还是打搅了金尚的深思。

这个时候会是什么人打电话找他?妈的,扫兴!

或许是殡仪馆的工作人员见惯了这样的场面,两个中年男人没有半点同情与伤感,其中一个对金尚说道:“小老弟,如果没有别的要求,我们马上就进入下一个程序吧?”

另一个中年男人则转身问女警察:“可以了吧?一般的告别仪式,也就是二十分钟的事,你也是秉公办事吧?”

“行啦,就这吧!”女警察在那个中年男人拿的一个表格上签了字,挥挥手,说:“按你们的程序办吧。”

两个中年男人小心地推了冯尔禹的遗体,往黑色条幅尾部的一道门里走。靳云鹏快步跑了过来,咧着嘴笑笑,问:“尚哥,现场看看去不?”

女警察看了金尚一眼,说:“要是害怕,不去现场也可以,他们会把骨灰装好,再通知你们过去取。你跟他非亲非故,没必要去看。”

“我们同事一场,送人送到底么,看看也无妨。”金尚说完,随了两个中年男人和冯尔禹的遗体往通道里面走。靳云鹏紧跟在后面,说:“尚哥,没想到你也是个性情中人啊,我以为你肯定不愿意看这种事儿呢,唉唉……”

金尚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他突然想搞明白冯尔禹为什么提前结束了自己的人生。如果他知道自己死后这般凄凉,他还会这么急切地告别人世?怎么都是个死,临死之前也要把自己的事情安排好嘛……

这条通道很长,至少有五十多米,因为走廊两边各在十个瘦长的窗户,木头窗棂上刷了暗红色的漆。头顶上虽然有灯,但光线很暗,让人有些不舒服,说不上来的一种不舒服。

脚下的水泥地面光滑整洁,那拖车的四个轮子却是不停地而且有节奏地“咣当咣当”响。冯尔禹身上的玻璃罩子已经被撤走,脸上只是盖了一层白布,定过型的头发露出一片,甚至能闻到发胶的味道。金尚发现,随着那刺耳响声的节奏,冯尔禹的脑袋竟然在小幅度地左右摆动。

妈呀,不对啊,按说,他不是在冰柜里面冻得跟冰一样硬么?脖子怎么活动啊……金尚的后面是靳云鹏,女警察还在靳云鹏的后面。金尚回头看了看,女警察似乎不大情愿到火化间里去。既然不愿意去,为什么还要去?也没人非要你去啊?何必勉强?

………………

终于进入火化间。

金尚的身上像是被电了一下,后背上感觉有一股凉凉的气往上蹿。按说,以前在青山医学院上学,后来在医院实习,如今又干着这么一个与死人打交道的工作,区区一个殡仪馆的火化间,也不至于让自己如此紧张吧?

这里更像一个工厂的生产车间。如果不是特别提示,谁也不会想到这里就是人生的最后一道关口。火化炉的入口很小,土黄色的耐火砖砌成两侧的立墙显得很厚重。

不过,就是这入口太小些吧?

甚至,不如金尚在鲤鱼洲见过的一个瓷器窑。

那个瓷器窑是一个厌倦了城里生活的艺术家在鲤鱼洲设立的工作室,后来那艺术家中风了,只好继续回到城里去住,那个用来烧瓷器的窑炉就成了鲤鱼洲的一道风景。

靳云鹏凑到跟前看了看,又后退几步,心情像是同样失望。那炉口不到一米宽,半米多高,紧紧巴巴的那么一个小长方形,如果拍一张照片上传到网上,估计绝大多数人都不会认为这就是火化尸体的地方,太失望了,一点让人感觉不一样的气氛都没有。

两个穿深蓝色工作服的男人戴着厚厚的白口罩,手上是厚厚的胶皮手套,头上是一顶黄色的安全帽。怎么搞得跟建筑工地上的劳动者一样啊?难道这殡仪馆的工作人员也有白领与蓝领之分?金尚发现这两个男人有着明显的区别,一个短眉毛、肿眼泡,一个剑眉、双眼皮。

肿眼泡的男人拿了个登记本递过来,那两个穿白大褂的男人都没有动手接,而是指指女警察,说:“你们登个记,最后面签个名字就行啦。”

女警察看了金尚一眼,说:“你来吧,这事儿只有你啦。”

金尚接过登记本,却没有接那个肿眼泡男人递过来的圆珠笔,而是从自己的包里摸出一只黑色的签字笔,按照登记本上的栏目要求,一项一项地认真填写起来。

这个过程中,女警察拿出相机拍了一张照片,拍完之后,却又问:“我拍照,你不介意吧?”

“这有什么好介意的?我又不是犯罪分子,我是在积德行善呢,我师兄去了那个世界,也会念着我的好,我也是因为他当初的大力推荐,我才有机会来省城工作呀,一直到现在,我还没有真正地向他表示过感谢,唉唉,人走茶凉,物是人非啦,从今以后,阴阳两隔,唉唉……”金尚的这些话,连他自己都感觉意外,自己这是怎么啦?为什么要站在冯尔禹的遗体跟前说这些话?难道冯尔禹不会感觉出,这些话中的一部分是你金尚故意拍他的马屁?

肿眼泡男人收回了登记本,又让那两个穿白大褂的男人看了一眼,问:“开始不?”穿白大褂的男人点点头,完全是公事公办的样子,像是交接一项每日例行的工作。

双眼皮的男人推过来一辆比单人床更窄的特殊运输车,上面的白漆已经掉得差不多了,样式笨重,结构复杂,看那样子是能够升降的。未等金尚看明白这东西的用处,两个头顶着黄色安全帽的男人,已经像变戏法一样把冯尔禹转换到了他们的特殊运输车上。泥妈呀,真是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儿啊,一看这两人就是利索手啊。

肿眼泡男人一把扯掉了冯尔禹身上的白床单,随手扔在了已经空了的平板推车上。冯尔禹的脸一下子暴露在众人面前,好在还算安静,没有任何变化……

金尚有点冲动,他想跟这几个男人说说,能不能用那个白床单把冯尔禹的脸盖住?就这样推进炉子里去,怎么让人感觉有点绝情啊?

一条白床单能值几个钱?

这东西也是反复利用啊?

不可思议。

两个穿白大褂的男人看了看金尚,又看看女警察,也没说什么,转身就离开了。金尚又发现,两个穿白大褂的男人脚上是锃亮的皮鞋,而这两个穿蓝色工作服的男人,脚上却是快到膝盖的黑色雨靴。

双眼皮男人手中拿了一个拖着连线的遥控器模样的东西,三摁两摁,冯尔禹的身子就调整了方向,双脚就对准了炉口,这是马上开始的架势啊!哇操,看样子这是要进去啦!金尚有点紧张,妈呀,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啊,这事情来得也太快了些吧?

“你们……”女警察突然低声说道:“你们,在这儿吧,我……我得回避一下啦,回避一下。”说完,女警察甩开两条短腿飞奔而去,那急切而狼狈样子让人怀疑这就是人民警察。一个马上就要火化的死人都把你吓成这样,在凶残的敌人面前你能保护得了人民群众?

肿眼泡男人摆着脑袋看看靳云鹏,又看看金尚,问:“这是你们的亲人?”靳云鹏摇摇头,说:“同事!”然后,靳云鹏又说:“他在国内没有亲人,我们是单位领导派来的。”

“齐啦,开始!”肿眼泡男人一挥手,双眼皮男人轻轻一摁手中的遥控器,冯尔禹身子底下就传出了发动机提高转速的声音。他在慢慢升高,直到双脚略高过炉口的下边沿,双眼皮男人就又摁了一下遥控器,发动机的声音暂停。

颠覆想象啊,原来人家操作起来,完全就是一个程序化的流程啊,一点悲伤的意思都没有啊……双眼皮男人低头看一眼遥控器,又一摁,冯尔禹就缓缓地向炉口里面移动。

唉唉,这就是人生的最终归宿!

金尚的情绪有点激动,凭什么让我来感受这么说不清道不明的时刻啊,你宋老板不就是有几个钱么,凭什么用这种办法来折磨我这样一个心地善良的人……冯尔禹的身体已经全部进入到炉子里去了,那道小铁门正在缓缓地关上,那辆特殊的运输车正在下降。

靳云鹏掏出一根烟,刚拿出打火机,那个肿眼泡男人就指了指远处墙上,金尚和靳云鹏同时转头去看,那墙上有八个大字:生产重地,严禁吸烟。

泥妈,这叫什么生产重地?胡吊闹么!

靳云鹏摇摇头,把烟夹在右边耳朵上面,算是无声的抗议,妈的,不就是个火化尸体的地方么,怎么还不让抽根烟?抽根烟缓解一下压抑的情绪也不行?

双眼皮男人有遥控器把那辆运输车挪到了一边,肿眼泡男人就推上了炉口右侧的电闸,“轰”的一声,像是有鼓风机在高效运转,又像是酒店的厨房里抽油烟机的轰鸣声。

片刻之后,金尚似乎闻到了一点点烧焦了头发的味道。靳云鹏抬手捂住了鼻子,然后,转头问那个双眼皮的男人:“大哥,得多长时间啊?”

那个男人像是在口罩后面微笑了一下,说:“十五分钟。”

话间刚落,一直站在炉口跟前的肿眼泡男人,却伸手按了一下电闸旁边的一个按钮,鼓风机的轰鸣声就停止了。

金尚心中有了疑问,不是说十五分钟么,这也不过是一分钟吧,怎么就停止啦?不会是偷工减料吧?一定要烧足火候啊……那道小铁门缓缓地打开啦,这个节骨眼儿上怎么又打开啦啊?

天!金尚一眼看到了这一辈子从来没有见过的场面,冯尔禹竟然是坐着的!

天哪,你怎么坐着啊?不是平躺着进去的吗?

“****!”靳云鹏大叫:“妈呀,坐起来了还?”

金尚虽然一肚子不理解,却一时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这事情往哪儿说理去?怎么坐起来了呢?

说时迟,那时快,肿眼泡男人伸手抓过炉口旁边竖着的一根铁钩,一下子把冯尔禹放倒,还拍打了一下。然后,又按了一下按钮,小铁门就缓缓地关上了。肿眼泡男人行云流水一般地又按了一下按扭,鼓风机的声音又弥漫开来……

金尚这才发现自己的心跳异常剧烈,他甚至忘记了大叫一声或骂一声。妈的,老子应该骂一声和,因为小铁门缓缓打开的那一瞬间,朝里面坐起来的冯尔禹却是转头向后看的,妈的,你看什么呢?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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