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十一月,然而长安城内,却比辽东温暖多了。早上城门刚刚打开不久,几匹快马飞驰进来,城门吏正欲喝止,见是送军情的快马,赶紧闪开在一旁。数匹快马迅速向东宫方向而去。
立政殿内,长乐公主抬头看看窗外的阳光,扳扳指头算算日子,轻轻摇摇头,低头继续作画。长乐本性聪慧,又师从了阎立本大师,画技进步巨大,连阎立本都夸奖不已。
长乐终于画完了最后一笔,自己仔细看看,也不禁莞尔。猛然觉得身后有人,吓了一跳,转头一看,嗔道:“母后,来了也不说一声,吓死我了。”
身后长孙皇后笑道:“今日阳光好,我抱着兕子在院子里走了一圈,没见你出去,故而来看看你。这张像画的真像。”
长乐伸手抱过兕子,笑道:“那是当然!女儿天天看到小妹妹,怎么会画的不像?”
长孙皇后拿起画再次看了看,笑道:“画的真好!兕子长大了,看看这个丑摸样,怕是不答应呢。”
长乐亲亲兕子小脸颊,轻声问道:“母后,可有战报?”
长孙皇后似笑非笑:“昨天倒是来了几份,不过都是无关紧要的。”长乐闻听眼色有些失望,兕子忽然对她一笑,伸手摸着长乐的脸。长乐笑着再次亲亲她的小脸,眼中一片慈爱。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琉璃飞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喊道:“公主,公主!”抬头一见长孙皇后也在,吓了一跳,赶紧请罪。
长孙皇后斥道:“你是公主贴身侍女,大呼小叫,成何体统。什么事?”
长乐皱眉道:“是不是长孙表哥又来求见,就说我身子不好就是。”
琉璃摇头道:“启禀皇后娘娘,公主,不是长孙公子。是高丽公主,薛礼将军深入高丽境内,单枪匹马斩杀数千高丽人,将高丽王子也杀了,顺手还擒获了高丽公主,皇上派人送回了长安。”
长乐啐道:“哪里听来的鬼话!一个人岂能杀死数千人。薛礼没事吧?”
琉璃摇摇头:“是刘侍卫说的,战报早已经送给了太子殿下和房大人他们。薛将军和程大将军再次渡河去了。高丽公主已经被送到了宫外。”长乐闻听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长孙皇后拍拍长乐肩头,笑道:“既然是和程大将军一起,必然大军相随,不会有事。宣这个高丽公主见见吧。”长乐点点头,抱着兕子跟着长孙皇后去了大殿。
高颜身上带伤,好在李世民派了太医一路跟随到了长安。一路坐着大马车,大唐的官道又极为平整,太医也不知道李世民想如何处置高颜,不敢怠慢,精心医治。到了长安城,高颜伤势已经大好了。走进长安城,肃穆宏伟的城墙,高大的城门,繁华的街市,无不让高颜惊呼。
虽然早在一些大唐人口中听说过长安城的风光,如今身临其境,高颜仍然犹如置身梦幻。再被人带着进了皇宫后,对比下高丽低矮简陋的王宫,高颜已经惊呆的麻木了,只顾跟在内侍身后行走。
一条长长的甬道即将走完时,忽然一人问道:“小德子,这女子是谁?”高颜抬头一看,见一个胖胖地公子正看着自己,这人虽然年纪不大,举止间自有一股贵气。
带头的内侍笑道:“启禀长孙公子,这女子是高丽公主,皇上让送来的。皇后娘娘要见见。”这贵公子再次打量高颜几眼,高颜狠狠地回瞪了一眼。这人冷哼一声,转身就走,小德子等人赶紧躬身相送。
见这人走远,高颜笑问道:“请问这位大人,刚才那人是谁?”
小德子笑道:“不敢当大人称呼!那人是皇后娘娘侄子,长孙冲公子。皇后娘娘正在等着,请吧。”
小德子将高颜引到了一座宫殿前,高颜见这宫殿朴实无华,大异于周围宫殿,竟然是大唐皇后居所,大为惊讶。小德子低头进去通报,不一会一个少女出来,带着高颜走了进去。进去后主位端坐一个雍容贵妇,一身黑色凤袍,头上仅仅使用了两只普通金钗。身边一个美艳少女抱着个婴儿,正看着自己。高颜见这贵妇气度不凡,旁边少女更是美艳无双,顾盼神飞,心中自愧不如。
高颜正在心里赞叹,起先带自己进来的少女斥道:“见了皇后娘娘和公主殿下,还不跪下!”
高颜伏地叩首道:“臣女拜见大唐皇后娘娘。”
长乐讶然道:“母后,这女子会说汉话。”
长孙皇后道:“你叫什么名字?起来说话。”
高颜道了谢,起身道:“臣女叫做高颜,历来仰慕中原文化,故而会说汉话。”
长乐急道:“听说你是被我大唐薛将军俘虏的?”高颜一怔,笑着点点头。
长孙皇后笑着看看长乐,见兕子已经睡着了,抱过小女儿,低声吩咐小德子等人看好高颜,自回里间去了。
长乐见母后走了,对高颜点点头,率先走了出去。琉璃和小德子等人带着高颜回了长乐寝宫。到了长乐寝宫,高颜看看寝宫内华丽无比的装饰,再次在心中哀叹,自己在高丽的寝宫,和眼前大唐公主的寝宫一比,简直就是狗窝了。
长乐坐下后,令高颜也坐了,先问了问李世民,高颜回道一切安好。长乐这才赶紧问起薛礼深入敌后之事。高颜心中虽然感到奇怪,还是一五一十讲了出来,当然将自己下令杀人,以及和高彪的丑事隐瞒了。
长乐听的胆战心惊,脸色不安,高颜更加感到奇怪。听到扶余若冰再次轻伤薛礼后,长乐怒道:“又是这个女子!”
高颜闻听一震,扶余若冰见到薛礼时,曾说了一句‘每次都换个美女’。而薛礼也曾脱口说出,扶余若冰刺杀过他,眼前这公主听到薛礼遇险就着急万分,而且知道扶余若冰刺杀过薛礼,自然就是上次遇刺时陪着薛礼的女子了!
高颜心中震惊,没想到眼前这位容貌无双的公主竟然和薛礼相好!心中妒忌长乐,赶紧将对薛礼的心思好好的掩藏了,脸上却含笑对长乐讲述。想起扶余若冰在船上对自己的敌视,添酒加醋将扶余若冰大大抹黑了一番。长乐越听越怒,对扶余若冰更是恨得牙痒痒。
高颜将自己受伤,也描绘成帮薛礼挡了一箭所致。长乐心思单纯,哪会想到高颜心里已经在打小算盘了。高颜语言间又刻意奉承,听完薛礼高丽之行,长乐已经将高颜看做好朋友了,吩咐琉璃去向长孙皇后说一声,让高颜以后就居住在自己旁边的房间里。长乐知道父皇和薛礼都无恙,心中喜悦,又听说高颜也懂作画,笑着拉着高颜一起作画。
李治蹦蹦跳跳地拿着一只精致的泥人,从杨妃宫殿出来,刚刚走到立政殿附近,听见有人低声呼唤自己,转头一看,笑道:“长孙冲表哥,你怎么在这?”
长孙冲笑道:“晋王安好!最近我数次来求见公主殿下,都被拒绝了。我这有一件礼物,还请殿下帮我送去给长乐公主可好?”
李治笑道:“嘿嘿,可以!不过,有没好处?”
长孙冲一怔,笑道:“自然,自然!”从怀中取出一只金元宝来,递给李治。又郑重其事的取出一只精致的盒子,再三让李治带给长乐公主。李治眉开眼笑,告辞跑了进去,长孙冲目送李治进去,叹口气转身离去。
长乐画了一幅梅花图,高颜提笔题了首小诗在上面,倒也工整。两人相视一笑,在这瞬间,高颜心中十分惭愧,自己竟然想要算计这么纯真美丽的女子!转眼间又想起薛礼英姿,心神俱醉,又狠下心来,准备寻找机会,拆散二人。
李治蹦蹦跳跳跑进来,见有个陌生女子,愣了一下。高颜见琉璃对这孩童行礼,心知必然是李世民的皇子,笑着打过招呼。李治微微点点头,凑近长乐耳边,说了几句话。
长乐一怔,道:“什么东西?”
李治笑着递上一只盒子,长乐也不接,令李治打开来看。高颜站的最近,见李治打开盒子,掩嘴惊呼,原来盒子里是一只纯净的琉璃鸟。要知道此时琉璃造价很高,大都颜色不纯,即使如此,售价仍旧十分的高。这只琉璃鸟全身晶莹剔透,即使在大唐皇宫里,也不多见。高颜更是初次见到如此晶莹的琉璃,眼中星光乱窜。
长乐淡然看了一眼,伸手抚摸下怀里薛礼送的镯子,笑道:“稚奴,姐姐不喜欢这个,转送给你吧!”
李治笑道:“这种东西很容易破碎,我也不要。”转眼看见高颜满脸期待,笑着扔给了高颜,高颜赶紧接住,道了谢仔细摩挲。
长乐轻声道:“稚奴,姐姐告诉你一句话,记住了啊!”见李治点头,正色道:“以后长孙表哥再让你给我送东西,不许再接!听见没有?”
李治很少见姐姐这般郑重其事对自己说话,点点头道:“稚奴记住了。”长乐嫣然一笑,犹如百花绽放,高颜都看得一呆。
长乐取出一个精致的荷包,递给李治,令他自己去玩,李治笑着告退离去。高颜回过神来,忽然想到长孙表哥,岂不正是刚才自己遇到的那个胖胖的贵公子!如此看来,那位长孙公子似乎倾慕长乐公主,而长乐公主却对表哥不屑一顾。高颜心中想明白这点,已经有了计较。
长乐连唤几声,高颜才反应过来。见长乐取出一副字,上面正是那首‘醉里挑灯看剑’,看过后大为赞叹。琉璃多嘴,脱口说这是薛礼所做,高颜心中又惊又喜,这薛礼文武全才,自己无论如何不可以放过。
长乐看看这幅字,再次扳扳指头算算时间,也不知道父皇和薛礼如今进军到了哪里,何时才能归来。见高颜看着自己,嫣然一笑,令小德子取来围棋,和高颜对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