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州地处剑南道东北部,紧挨着关内道。此地地势险要,扼守在剑南道和关内道之间。刘邦当年就在此地筑巴裕关。巴州将军府,就在巴裕关内。
城内到处都挂着桃符,大年的气息刚刚过去。
今日一早,将军府内就忙开了。到处都在张灯结彩,悬挂红布。辰时之后,巴州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赶了过来,给新任的巴州将军薛礼千金贺百岁。薛将军来到巴州数月了,为人和善,几个夫人也都经常上街,救济孤苦,很是得人心。
王玄策能说会道,自然当仁不让,做起了知客。
此时商人极端低下,薛礼来到巴州,不但没有看不起商人,反而时常上街,询问来往货物情况。此地四通八达,水陆都很方便,商贸十分发达。有几名商人试着向薛礼述说巴州士卒时常强拿强取,不几日一干兵痞就被绑在大营外示众三天,薛礼还亲自上门赔款。经此一事,城内的兵痞老实了许多,而一干商人却十分感激亲近薛礼。
今日率先到来的,正是薛礼曾经上门赔款的几名商人。
“城东绸缎庄胡德茂,贺纹银十两,足金长命锁一只。”
“城南木材店李得财,贺纹银十两,金钗一对。”
“城南刘德禄……”
在王玄策的喊声中,几名商人满脸喜悦,走了进去。这几人虽然富甲一方,地位低下,如今第一次进入将军府,自然感到好奇,四处打量。进了院子,乔千里一身新衣,笑着将几人迎接进去。这几人知道此人是河东道大商人,又是薛将军岳父,各自恭恭敬敬地见了礼。
巴州刺史王导林,算起来是王珪的堂侄。此人性情温和,每日只顾着吟诗作对,游山玩水。薛礼跟着李恪前来,王导林自然更是亲热无比,有时甚至将衙门里的事物都扔给薛礼,自己出城游玩。薛礼跟着长史张然,倒是学了不少公文来往。
李恪按说应该住在成都,不过十天里倒是有八天都在巴州,也无人敢管。这几日一直呆在巴州,等待皎皎百岁宴。李恪抢了薛纳做女婿,似乎还不满足,又打起了皎皎的注意。几次三番和薛礼说起,要让皎皎做自己儿媳,都被薛礼嘲笑一番,让有了王妃再谈此事。
王导林和张然带着一干巴州官吏也随后赶来,各自送上贺礼。王导林临摹了一篇《道德经》,字体相当不错。王导林等人到来后,李恪才从后面出来,接受众人行礼。几名商人如在梦中,今日前来贺礼,不但进了将军府大开眼界,还见到了皇子殿下,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开席后,酒过三巡,薛礼进去将皎皎抱了出来,众人又是一番祝贺。
李恪急道:“快开始抓周,看看这小丫头抓到什么。”
乔千里亲自端了张小桌子,雨薇等人也笑着跟着出来。桌子上放了书本,笔墨,针线等物。薛礼抱着皎皎走了过去,小家伙忽然见到眼前很多东西,一时看花了眼。只顾着伸出傻笑,却不伸手。
李恪急了,上前抓起个拨浪鼓,摇晃几下,果然将皎皎的注意力转移了过去。薛礼将小家伙放在桌子上,退开一步,看她拿什么。
皎皎抓起针线,看了下扔掉。
乔千里笑道:“皎皎不喜欢女红,倒是和她娘一样。”
雨薇脸色微红,心中却十分甜蜜。这时不懂女红,可是会被夫君笑话的,薛礼却从不要求这个。
皎皎抓一件扔一件,眼看东西都不多了,众人都着急起来。李恪指着笔墨,不停地比划,薛纳和仁杰也在一边喊叫。许是李恪的摸样吸引了皎皎,小家伙果然一把抓起毛笔,拿在手上挥舞。
李恪大笑道:“好丫头!长大一定是个才女!”
雨薇心中也十分喜悦,抱着皎皎对众人道了谢,众人也都相继还礼。雨薇等人离去后,这边酒宴继续,直到申时才结束。薛礼令几名商人留下,有事商议。将王导林和张然等人送走后,几人去了客厅奉茶。
薛礼喝口清茶道:“本将军有件事,想请几位帮忙。”
胡德茂笑道:“将军有事,只管吩咐就是。小的们无不照办。”
薛礼笑道:“这事还是家岳来说吧。”
乔千里清清嗓子:“诸位都知道,老夫也是商人。还曾被皇上下旨嘉奖过,因此信誉还是可靠的。诸位可以放心。”
胡德茂笑道:“乔翁说哪里的话,真是愧煞我等。我等岂能信不过乔翁。”
乔千里笑道:“老夫和小婿经过观察,准备举办一个商业联盟。”
胡德茂笑道:“请教何为商业联盟?”
乔千里道:“简单点说,就是我等商人联合起来,有什么赚钱的好机会,大家一起发财,”
李得财笑道:“请乔翁说清楚点。”
乔千里道:“老夫来这几月了,发现很多货物极其稀缺。比如醋,在我河东道极其常见,价格便宜。而在这巴州,却要贵了数倍。巴州木材众多,价钱却很低。而在河东道,木材稀缺,价格奇高。”
乔千里说完这几句话,端起茶杯润润嗓子。几名商人都是精明人,已经在心里盘算这几句话,大概已经知道乔千里要说什么了。
果然,乔千里道:“巴州地处要道,运送货物方便。老夫准备联合河东道一些商贾,和诸位组成联盟,互通有无。主要将那边的醋,桐油等物运过来,将本地特产运送出去。摊低成本,将价格降低。虽然价格低了,量大了数倍。百姓得惠,我等赚钱也会更多。”
胡德茂等人对视几眼。
仍旧是胡德茂开口笑道:“请教乔翁,来回都是乔翁等人运送货物,我等岂不是白白得利?要我等做什么,还请乔翁直言。”
乔千里笑道:“自然有事要你们做。”
胡德茂道:“我等身家,不比乔翁。若是耗资巨大,只怕难以实行啊。”
乔千里道:“这个你勿忧。老夫闲逛时发现,本地虽然水路四通八达,码头却十分狭窄,不利于大船停放。老夫的意思,诸位本地商人,主要将码头扩充就是。老夫承诺,运送来的货物全部降价五成。而在本地购买的货物,全部提价五成!”
胡德茂等人闻言大喜,低声商议了几句。
“只是我等资金只怕不足。如之奈何?”李得财低声询问。
乔千里笑道:“老夫教你们个法子。有财大家发。将码头扩建好后的收益分成一股一股的,只要出钱就可以买到。每一个手中有股份的,都可以提出建议。”
胡德茂道:“如此一来,岂不是乱七八糟,没有头领了?”
乔千里笑道:“有建议的权利,但是没有决定的权利。谁的股份多,谁就有决定权。”
几人虽然对这句话十分懵懂,但是大致意思还是明白的,脸上都有些兴奋。
胡德茂脱口道:“只要我等出大头,自然有这个‘决定权’了。如此一来,岂不是别人帮着我们赚钱,人家如何会答应?”
薛礼一直品茶,不说话。这时忽然道:“你想的美!人家出了钱,比如出了一两,占了一股。假如总共有一万股,获益一万两,你必须分给人家一两利润。”
薛礼虽然不懂经济学,不过这种简单的股份制,而且是全部分红的股份制,还是随便就搞出来了。此前薛礼在乔家做账房时,就表露过记账才能。乔千里听他说起这个,仔细一想大有道理,也不怀疑薛礼这方法从何而来。
乔千里也曾问过薛礼,要是用钱,自己给就是。堂堂将军,和商人谈论金钱,大失体统。薛礼总是笑而不答,只说自己这样做有用。乔千里一来为了给女婿帮忙,二来这个法子看上去不错,没人嫌赚的钱多,这才答应下来。只是坚决自己出面,以免败坏薛礼名声。
胡德茂等人这次彻底明白过来,原来真的是有钱大家赚。想来想去,都是个好事。
胡德茂忽然想起一事,笑道:“薛将军恕罪,小人有一事想请将军赐教。”
薛礼道:“有话直说。”
“若是官府……”胡德茂脸上有些害怕。
薛礼笑道:“你是怕码头建好了,官府强行收回?这点你放心,本将军会和王大人商量,随后发个文告。再者,众位乡亲都参与了,官府若是敢强行收回,岂不是激起民变?本将军要警告你们一句,有钱大家赚,这才是真理。而且,开始扩建码头后,本将军会经常亲自前去查帐,有弄虚作假的,一律严惩!”
胡德茂等人一凛,赶紧低头答应。薛礼又嘱咐几句,让几人回去先给街坊邻居宣传下,等候官府文告。
“你弄这么多钱做什么?”胡德茂等人一走,李恪从后面闪身出来,一脸疑惑。
薛礼道:“殿下来这很久了,觉得本地的府兵怎样?”
乔千里听他说起公事,笑着离去。
李恪皱眉道:“似乎很差。你想重新操练府兵?”
薛礼道:“正是此意。而且我还想弄很多东西,都要钱啊。”
李恪一下子来了兴趣:“什么东西?”
薛礼笑着拿出一张纸,上面画了一幅弩箭。
李恪一见到这副弩箭,眼睛睁得老大,飞快地将图纸抓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