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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残废的周大

到了周大家里,还不到一分钟周孝宇就被震惊了。七岁的小侄女周笑笑蹦蹦跳跳开了门,待看到来人是周孝宇之后,小女孩吓得尖叫一声,小脸顿时成了一片惨白,顾不上掩上房门,就向院子里面跑去。

周孝宇顺势向里面看去,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坐在轮椅之上,前面是一个大桌子,桌子上散乱的放着一大堆苇子,中年人正拿着苇子编着,旁边散乱的放着几十双草鞋,看来都是新编好的。也许是长期劳作的缘故,中年人的背部弯曲很大,就这样坐着显得有些吃力,手指上全是硬硬的老茧,几乎跟苇子是同样的颜色。

周孝宇顺势向脚下看去,看样子自己穿的草鞋,就是出自周大之手。周笑笑一路尖叫,跑到周大背后,急忙躲了起来,只是露出个大眼睛,小心翼翼的注意着周孝宇的一举一动,看其模样比见到气势汹汹的官差都害怕。

“老三来了啊,”周大脸上闪出一丝不自然的神色,勉强挤出笑容说道。

周孝宇看了看周大的模样,好奇问道:“大哥,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坐在轮椅上了?”

周大明显愣了一下,旋即诧异的看了看周孝宇,见其不像是取笑的表情,略略放下心来,于是张嘴说道:“你不知道?”

周孝宇无辜的挠挠头,轻声说道:“今天脑袋被门夹了一下,很多东西不记得了。”

“呵呵,被门夹了就小心点。”周大一边编着草鞋,一边憨厚的说道:“算了,想不起来就算了,反正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这是个憨厚的人,周孝宇一眼就做出了判断,不管周大是好人还是坏人,他一定是个憨厚的人,粗眉大眼,嘴唇厚实,大耳垂向下垂着,一副老实相,这样的人不论在哪里都是随处可见,凭借着几分手艺,或者浑身的力气,赚几个辛苦钱。这样的人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特征,那就是疼老婆,疼孩子,疼自己的家人。就算是这种模样的罪犯,也是为了家人的生命或者生活而犯的罪,而且,这样的人对自己要求的很少很少。

“就是被你打的。”一个脆生生的童音从周大背后传出,正是周笑笑在说话,小丫头摆明对这件事有很大的意见,见父亲如此息事宁人,心中很是不忿,于是大声的说了出来。

“笑笑,怎么跟你三叔说话呢?”周大脸色一沉,继而轻轻的拍了拍周笑笑的脑袋,教训似地说道,“以后可不许这样没大没小了啊,这是你三叔。”

“明明就是他打的嘛!”小丫头不服气的扁了扁嘴,恨恨的盯着周孝宇,“如果不是他,爹还能带着我玩呢,咱们还能玩骑马呢?”

周孝宇的脑袋只觉得嗡的一声,身子晃了几晃,险些栽倒在地,有一股很小的回忆在脑海里浮现出来,待看到这段回忆后,周孝宇惭愧的无以复加。

三年前,周三手痒难耐,但身上分文全无,就趁着一个夜里偷偷的潜到周大家里找钱,谁知道钱还没找到,周大就醒了,周大不知道这个贼就是周三,还以为是外面的小偷来偷东西,于是就猛地扑到周三跟前,将他抱住,同时大声喊人。

周三顿时慌了,凭借周大的力气,自己就是天天吃奶也挣脱不开啊,这要是被街坊邻居们看到,那脸面就丢尽了,情急之下周三顺手操起一旁的铁棍,狠狠向周大腿上抽去,原本周三想着是一棍将周大打倒在地,然后自己好逃走,但是情急之中,没有把握好力道,这一棍直接将周大的腿打折了,周大被打的直接倒在地上,痛苦的大叫不停,周三一听声音不对,也顾不上逃跑了,急忙抱着周大去找大夫。

到了大夫那里,大夫诊断之后,说治倒是能治,但是需要一千两银子的昂贵费用,整个周家就是现在,加一块也没有三百两银子,更别说那时候了,无奈之下,周大只是让大夫开了七天的止疼药,之后就让周三背着回家了。

就这样,周大从此以后就坐上了轮椅,下半截身子算是残废了,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周大已经不能再干体力活了,于是让媳妇带着笑笑在县城以外的下河边上割了许多苇子,自己在家里面编些草鞋,再让媳妇拿到集市上卖。一双草鞋两文钱,周大每天能编十五双草鞋,运气好的话,能全部卖掉,不好的话,也能卖出一双两双,这样饥一顿饱一顿,勉强度日。

“大哥,对不起。”周孝宇想到这里,一时愧疚难当,默默的低下头来。

“算了算了,都这么多年了,你看,我们这不是挺好的吗?对了,老三,你这次来有事吗?”周大好奇的看着周孝宇,就连旁边的周笑笑也睁大了眼睛,自己的这个三叔,貌似跟以前不一样了,究竟是哪里不一样的,周笑笑也说不上来,但是就是感觉不一样了,小丫头也不躲了,而是乖巧的从周大后面出来,搬了一个半大的凳子过来,放到周孝宇面前。

“笑笑真乖。”周孝宇赞赏的说了一句,然后将目光转向周大,准备将来意说出来。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一阵响亮的敲门声,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声音洪亮悦耳,带着三分的喜气:“笑笑,开门。”

“娘回来了。”周笑笑眼睛一亮,立刻如小麻雀一般飞奔到门口,拉开门闩,将门打开,“娘,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啦?”

“今天生意好,很快就卖完了,娘当然回来啦,来,笑笑,我的小宝贝,让娘抱抱。”说话间,一双粗糙的大手捂住周笑笑的小脸,将周笑笑给抱了起来。

周孝宇转身看去,进来的妇人约莫三十五岁上下,上身穿着浅蓝色的长衫,外面罩着一个酱紫色的背心,下面穿的是一个深绿的长裙,虽然不是很鲜艳,但是却十分干净。

中年妇女的脸上虽然有些皱纹,但是整体看起来还是红润丰满,只是年纪略大了些,再加上整日劳作,姿色什么的谈不上了,就是普通的农家妇女。

周孝宇通过周三的记忆知道,兄弟三人,老二结婚最早,老大将近三十了才找到媳妇,而且还是一个寡妇,在当时那个年代,虽然没有发生战争,能吃饱穿暖,但是挣大钱却是很难,老爷子一家穷的都是叮当响,根本没有人来提亲,所以老大的婚事一拖再拖,后来趁着一个偶尔的机会,这才娶了这门媳妇。

这个媳妇来自乡下,因为丈夫死得早,后来儿子也被婆婆强自带走了,将自己赶了出来,这才嫁给了周大,据媒婆的介绍,这个媳妇名叫单氏,家是百里之外的单家庄的,早就跟家里断了联系,单氏来的时候也才二十五岁,可能因为在前夫家生活的不好的缘故,面黄肌瘦的,第三年肚子才有反应,十月怀胎后生下了周笑笑,后来周大的双腿残废,生儿子的愿望就不了了之。

虽然这样,周大和单氏处得还算不错,两口子过得是有滋有味的,再加上周笑笑这一个聪明可爱的小丫头,一家人不乏欢声笑语。周大的腿残废以后,单氏更是不离不弃,毅然担负起照顾周大的重任,将这个家里里外外收拾的干净利索,日子过得也算是井井有条。所以周家所有人对这个大嫂的印象还是蛮不错的,见大嫂回来,周孝宇急忙站起身来。

“娘,三叔来了。”周笑笑趴在中年妇女怀里,小声的打着小报告。

“见过大嫂。”周孝宇急忙施礼。

“三叔客气了,快请坐,快请坐。”单氏的脸上虽然闪过一丝不自然,但是更多是震惊。

先前来家里的时候,这个三第可是对自己不理不睬的,嫌自己是个嫁过人的人,一句好话没说过,就算是来借钱,也是跟周大商议,根本不跟自己说一句话,今天是怎么了?单氏抱着周笑笑,一边往里走,一边向周大看去,正好看到周大同样浮现出疑惑的神色。

“卖完了?”周大闷声说了一句。

“卖完了。”单氏简单的说了一句,然后好奇的看了周孝宇一眼,“你们先坐着,我去沏壶茶来。”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却透着无尽的温馨和祥和,看得周孝宇羡慕不已,这才是正经过日子的人那。

“娘我也去。”周笑笑从单氏怀里下来,然后拉着母亲的手,快步向里屋走去。

不多时,茶水端来,周大将桌子上的苇子清到地上,腾出一大片空白,单氏将两个杯子放到桌子上,然后向茶杯里蓄满水,然后又搬过来一个小凳子,坐在一边编着草鞋。

半个小时后,周孝宇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详详细细说了一遍,讲到周三被李彪子等人追到,李彪子将赵曼柔带走时,夫妻二人又浮现出担忧之色,说到老爷子被气得昏厥时,夫妻二人脸上明显现出难看之色。最后周孝宇讲完,然后低下头去,沉默不语,这夫妻两个都是老实人,下面该怎么做,自己不用说他们已经知道了。

“先前你来的时候,不是才欠了他一百五十两吗,怎么还没过几天,转眼就成了三百两了?”周大紧皱着眉头,不解的看着周孝宇。

周孝宇又挠了挠鼻洼处,不好意思的说道:“昨天李彪子来催帐,我没给他,今天又逃跑了,那家伙直接将欠的银子翻了一倍,算是对我的惩罚。”

“哦,原来是这样。”周大恍然大悟道,继而沉默了片刻,对单氏使了使颜色,单氏会意,对周孝宇说道:“三叔,你先坐一会,我和你大哥进去一趟。”

“恩,好的。”周孝宇乖巧的回答道,不知道怎么回事,对于这对夫妻,莫名的感到信任。

二人进去商议的时间里,周孝宇就和周笑笑说着话,打发时间,周孝宇给这个小侄女讲了一个前世听到的笑话,那个关于大熊,小白兔,大便的故事,小丫头本来满怀戒心,不肯露出笑容,但小孩子毕竟是童心未泯,对这些新奇的事物还是非常好奇的,周孝宇在一旁讲着,小丫头一边低着头,一边竖起耳朵听着,待到周孝宇讲到大熊把小白兔拿来擦屁股时,小丫头扑哧一声,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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