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中,感觉她被扶到了床上,似乎,有人解开了她的衣裳,动作很轻柔,好象,在帮她擦拭着什么。她想要睁开眼,眼皮沉沉的,没听她使唤,索性就睡过去了。
这一觉睡得还算香甜,醒来时,但见床边坐着一个女人,她低着头,手中正做着针线活,看来她已在这儿守了一段时间了。那个女人似乎感觉到有人在偷看她,或是隔一阵子,便会习惯性地关照床上的病人一眼,总之,颜姝才自打量着她,便在她的一抬眼中,与其四目相对。
“哎呀,你醒了?”笑眼弯弯,很是亲切,年纪在三十出头的样子。
“嗯……你怎么会在这里?”颜姝其实是想问,你是谁?不过,要是之前她俩是相识,那这么一问,似乎有引起对方恐慌之虞,嘿嘿,她简直有穿越的天分哇!
“哦,你突然晕倒,当家的让我来照顾照顾你,你现在觉得怎么样呀?”忙丢下手中的活计,向前瞅着颜姝的脸。
那么,她是这客栈的老板娘了。“我还好,就是……”颜姝动了动胳膊,想撑着坐起身,手臂及背上的几处疼痛好生厉害,“哎哟,好痛——”
对一个弱女子居然下这么重的手,简直是一群人渣!太可恶了!此仇她非报不可——有机会的话!颜姝恨恨地想,忽然一转念,想到原本在她这具身体里的,那个悄然飘逝而去的灵魂,不由黯然,一腔的愤愤当即化作一湾深叹……不管你是谁,都不能让你白白枉死,那个,有仇报仇,有愿偿愿,颜姝会加油的,为了你,也为了咱自己!
“哎,别乱动,快躺好!”老板娘忙又让颜姝躺好,边掖着被子边道,“你身上的伤可不少呢,我已经帮你擦了药了,你也别太担心,好在没伤着筋骨,过个十天半月的,那些瘀血就散了。”
“嗯,谢谢你!”颜姝冲老板娘感激地笑笑。
老板娘看着她,有些担忧地问道:“你这身伤是怎么弄出来的啊?被谁……打伤的吗?”
“那个……我跌了一跤,摔的!”这恐怕是最烂的借口了,可全世界都在用,就算没有说服力,也不算丢脸吧。可是,奇怪,她为什么脱口而出要撒谎?就直说被人打了不就行了嘛。
“啊?怎么摔的?”老板娘问。
还好没说实话,不然怎么跟她解释去妓院这回事嘛,这是古代,会吓坏良家妇女的,如果换成现代,去那种风月场所参观考察之后,倒是可以同姐姐妹妹们分享分享。话说,怎么摔的呢?颜姝骨碌碌地想,方才一路上都经过了些什么地方,哪儿比较适合摔出这么壮观的“伤情”。
老板娘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既关切又有些好奇的样子。
“我啊,去街上逛嘛,然后,有点饿了,就买了点心吃,后来,又有点口渴……”颜姝慢条斯理地终于说到点子上了,声音陡地一亮,“我就去了一个茶楼,那个茶楼有两层——”
听到这儿,老板娘紧张地拉住了颜姝的手:“莫非,你失足从那里的楼梯上滚下去了?”
颜姝点点头,作了个“可不就是这么回事”的表情。
“天哪——”老板娘发出一声惊呼,急忙从椅子上站起来,口中连声道,“难怪撞得到处都是伤,哎呀,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我得去请大夫来,给你瞧瞧有没有伤着哪里!”
老板娘情真意切的样子,让颜姝既感动,又有一点点惭愧,忙伸手拉住她:“我已经找大夫看过了,只是些皮外伤,不妨的!”
“妹子,你一个姑娘家,出门在外,一定要懂得照顾自己,处处留心,特别要注意身子,有个头疼脑热的,受苦的是你自个儿!”老板娘重新坐下,似是仍有些不放心,眼瞅着颜姝语重心长地道。
“嗯,我会注意的!”颜姝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关于乔装之事的,想了想,便以玩笑的口吻说道,“我现在可是‘男儿身’,没有那么柔弱啦!”说着,颜姝鼓气睁眼作出很强大的样子,把老板娘逗得“扑哧”一声笑了,她瞅着颜姝,脸上现出喜色,道:“论起来,你扮得倒是挺像的,只不过——”
“不过什么?”颜姝忙问,她当然想知道女扮男装的把戏是如何穿帮的,而且穿帮的人是她自己,还是那个她?
“你长得太俊呀!”老板娘笑道,“不管是大姑娘还是小伙子,长成这样子,总是教别人忍不住要多看几眼,看多了,可不就看出来了。”
都是美貌惹的祸呀,没想到她还能享受到这一殊荣,颜姝嘻嘻一笑:“还好,还好,原来你们早就知道了,我还担心,是我晕倒之后,才被发现的呢。”假若是某个伙计将晕中的她扛过来,好心地帮她换衣裳,谁知衣裳解开,却是——咳咳,那她还是会有些不好意思滴。
老板娘饶有兴趣地望着颜姝,笑道:“你早上出去的时候,好象不太高兴,有心事的样子,回来的时候带着一身伤,人反而开朗了……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本来就是换了个人嘛!颜姝抬了抬身子,这样躺着说话怪别扭的,往上坐了一点才道:“那个嘛,说出来你也许不信,那么摔了一跤之后,竟然让我想通了一些事,也就不再烦恼啦。”
老板娘这次倒没有制止她,反而搭了把手,扶她斜靠在床架上,然后才问:“那你还要继续寻亲么?”
“寻亲?”颜姝小小激动,线索来了。
“嗯……”老板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是听当家的说的,他让我也帮你留意留意。”
“那你知道我要找什么人吗?”颜姝装作很随意地问。
老板娘又笑了,那感觉,绝对有些暧昧,颜姝相信自己肯定没弄错,那么,会不会是……千金小姐离家出走,女扮男装,历尽千万苦,颠簸寻情郎的桥段?那么,小姐的心愿,不就是寻到情郎——也就是说,颜姝只要继续寻人,找到他即可完结她的心愿,而她颜某人也就完结了这趟差事,可以功能身退了,嘿嘿,甚是妙哉,妙哉!
当上天关上了一扇门,同时亦会开一扇窗,没错的啊!她的窗子已然打开,新鲜的空气正在潜进来,让她那么地神清气爽,身上的伤痛倏然好了大半了。
咦,谁在敲她的头?
“快睁眼啦!”这声音有点熟,好象是——倪斯!
颜姝猛睁开眼,果真是倪斯,他们正在他的办公室里。
“颜子,又见面啦!”倪斯露出一口白牙。
这家伙,对颜姝的昵称花样还真多。
“我怎么又回到了这里?”颜姝警觉地朝墙上瞅去,还好,那里没有她的“遗容”,不然,她一定打爆那家伙的头,看他还要不要有事没事乐呵呵。真不知道他无端端地把她召回来要干嘛?她在老板娘口中得到了一些讯息,然后吃了晚饭,就上床睡觉了,谁知一觉就睡到这里来了,真是的,发梦也没得闲!
“刚刚做梦都在偷笑,何必见到我就要板着脸嘛!”倪斯嘻嘻然道。
“我有隐私权的!”颜姝向倪斯挥挥拳,她的手臂居然不痛了。
“你不是挺爱做梦的吗?”倪斯笑容依旧。
“真想听?”那得看梦见谁!颜姝嘿嘿一笑。
“难道我不算是帅哥吗?”倪斯自然知道颜姝心里在想啥。
“算……是。”颜姝东张西望地找东西。
倪斯笑笑,拍拍颜姝的头。倏地,好大的一面落地镜,出现在墙上。颜姝欢呼一声,奔过去,却停在三步之外,望着镜中的美人行注目礼。
“她真美,是吧?”她才是真的“姝”,颜姝转身去看倪斯。
“你知道她哪里最美吗?”倪斯拉着颜姝,难得她如此地娴静,在他的面前,“这双眼睛最美……是你,是你让她看起来这么美!”
倪斯脸上的笑容仍在,眼神却变得有些朦胧。
颜姝禁不住也有一瞬间的陶醉,仅仅只是一瞬间。
“嘿,那当然,要不是我,她现在已经死悄悄了。”颜姝推开倪斯,他竟然握着她的手呢,她也才走了一下下神而已嘛。
“你今天的表现还不错。”倪斯淡淡一笑,皮肉之苦她是免不了要受一些的,他已经尽力了,可是能帮到她的也有限。
“怎么这副表情?你不会是想说,得亏你罩着,我才没有被打死吧?”想想当时挨揍的情形,还真是有种被庇佑着的感觉哟。
“也要靠你机智才可以脱身呀!”倪斯倒也不想瞒她,她最终还是得靠她自己。
“废话!”颜姝倒是有些意外,想不到倪斯居然这么帮她,这穿后服务还挺好的哩。
“穿后服务只有一次。”倪斯冷不丁地道,当然又被颜姝狠狠瞪了一眼。
“早知道你没这么好心,哼!”其实,颜姝也不敢做这样的梦,认为倪斯会一路帮她,让她可以轻轻松松地完成任务,所以说,前路依然迢迢又漫漫,她得好好休息养足精神呢!
“穿越之后,感觉如何呀?”倪斯笑嘻嘻地。
“还行。”到目前为止,牢骚嘛,抖一抖倒也还能装个半箩筐,不过,也还可以忍受啦。
想到她顶着被殴后的伤残模样,居然大摇大摆地遛了半天大街,还美其名曰“守株待兔”和熟悉工作环境,倪斯脸上的笑意顿浓,乍一看去,简直犹如书着四个字:不怀好意。
“喂,你偷笑什么呢?”颜姝大吼一声。
“我在想……”倪斯忙咳嗽一下,收住笑,“你去了这大半日,不知弄清楚了一件事没?”
“什么事?”颜姝便问。
“那里是哪朝哪代哪年呀?”倪斯道。
“这是三件事好不好?”他又猜对了,她还真是不太清楚。
“这么说就是不知道喽?”她似笑非笑的神情,就是标准的“颜姝出品”……不论她是什么容貌,都是一眼便能看出来的。
“不知道又怎样?”颜姝不以为然扫了倪斯一眼,大概是宋朝吧,不过,有什么所谓嗟,“我又不是下去玩宫斗,要知道那个干嘛!”
倪斯低下头,又笑得说不出话。
“好了,废话少说!你叫我上来,到底有什么事?”颜姝坐不住了。
笑归笑,看她一副要走的样子,倪斯只好长话短说——事实上他能说的也不多,也只得一句而已:“你一定要特别小心你遇到的那个男子!”
那个——“相公”?颜姝眉头陡地一扬,嘿嘿,那是当然,她会很小心地不会再和他遇上,她可不想同他算那笔“夫妻重逢”的细帐!
“你们一定会再遇上的。”倪斯暗自叹了口气,顿了顿,又道,“他会让你吃很多苦……总之,你一定要小心他,千万不要——”
“千万不要什么?”颜姝凑到倪斯面前,眼睛一闪一闪,“不要爱上他?”
“咳——”倪斯似乎咽了口唾沫,被呛到了。
哈,多有趣,颜姝想笑,却没能笑出来,因为,她竟在这时毫无征兆地突然醒过来。当然,就算醒了也可以笑啊,倪斯那样子真是——哪知,她又没能笑出来,因为,她才一咧嘴要笑,便觉面上一紧,已被人捂住了嘴巴,并伴有一声低喝:“别出声!”
谁呀?这是谁呀?半夜三更的,竟在她的房间里,对她动手动脚大呼小喝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