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府大厅内,只站着谢夫人,谢苏卿,谢绾,和一干丫鬟仆人。谢龚今天刚好有一桩生意出门了,谢苏明一早就寻花问柳去了,谢龙娇被罚面壁思过,二夫人不喜欢谢绾,自然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给谢绾送行。
谢绾离开谢府,谢苏卿和谢夫人两人人心思各异。
看着眼前越发美丽的人儿,明明如此熟悉的容颜,如今看起来却觉得很陌生。以前的谢绾,恬静,单纯,对他百般依赖;现在的谢绾,美丽,淡然,深邃的眸中心思如海。
谢苏卿心里非常复杂。
他很喜欢现在的谢绾,但他又希望谢绾继续可以保留对他的依赖。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现在的谢绾就像一朵天边的云,高贵出尘,缥缈无边,叫人捉摸不透。她仿佛成了他无法碰触的存在。一想到谢绾之前对他不冷不淡的态度,谢苏卿硬是把道别的话吞回了肚里。
横亘在他与她之间的,岂止是一道横沟这么简单。
谢绾浅浅地笑,笑意温婉,但她的眼里却让人感觉不到任何的暖意。
谢夫人也在笑,因为她没有看见喜儿跟在谢绾身边。谢夫人拿出一块朱红色的绸布,素白的手一层层,慢慢掀开。
一块碧绿色的手镯,被包在绸布中。
可不正是之前谢苏卿“买”来送给她,后来又因为翠儿的陷害而被谢夫人亲自收回去的那个碧绿手镯。
谢夫人把手镯递到谢绾的掌心,笑容和蔼可亲,“绾儿,你把这只手镯戴上,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难道娘她是想……
谢苏卿看到这里窃喜不已。
谢绾笑容不减,把手镯拿在手中问:“大娘这是何意?”
谢夫人神态雍容,“绾儿,如今你也不小了,卿儿也到了成家的年龄,你与卿儿又是青梅竹马,既然卿儿这么中意你,大娘我也不想拂了卿儿的心意,索性就成全了你们两个好了。”
谢苏卿热切的目光紧盯着谢绾,心里紧张万分,只要谢绾点点头,这门亲事就成了。
照谢夫人的口气,说得好像是她跟谢苏卿两厢情悦一般,而谢夫人则成了成人之美的红娘。谢绾的笑意冷了几分,唇边的弧度不由扩大了几分。“大娘,我想你是误会了。绾儿什么时候答应过这门亲事了?”
谢夫人的笑容僵了僵。谢苏卿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谢夫人嗔笑,“绾儿,你也真是的,这时候还跟大娘开玩笑,这府里谁不知道卿儿对你的心意?既然卿儿都已经把它送给你了,说明你就是我谢家认可的媳妇,况且,这婚姻大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今个就由大娘给你和卿儿做主,你且放心做我谢家的媳妇吧,大娘保证,你过门以后,卿儿他不会欺负你的。”
多高明的手段!说得这门亲事好像跟铁板上定了的事。
谢绾继续柔和地笑,“大娘,你莫要忘了,二哥虽然曾经把这手镯给了我,但是在那天晚上,可是你亲自把手镯收回去了的,当时大家都有眼瞧着,难不成是大娘后悔了?”
谢夫人的笑容瞬间僵硬成皮笑而肉不笑的状态,谢苏卿眼眸黯了又黯,但谢绾假装全没瞧见。
比起伶牙俐齿,谢绾绝不会输于任何人。“大娘你刚才说,婚姻之事,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绾儿也觉得应当如此,就是不知,我那远在建康的爹爹是否会答应这门亲事呢?”谢绾很隐晦地提及了自己的身份。
谢苏卿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雪白,谢夫人的脸色也非常精彩。
古代的门第观念一向很重,谢绾是管家之女,而谢苏卿只是商人之子,商人的地位在古代有时连一介布衣都不如,谢绾的亲生父亲岂会答应这门门不当户不对的亲事?
这就是谢苏卿一直所担心的。
然而,谢绾并不打算就这样轻松地放过众人,她瞅了瞅手中的手镯,看得极其认真。草绿的手镯绣着翡翠的玉石纹路,里面流转了盈盈光泽,看起来既不失古典,又不失素雅。谢绾把玩着,对谢夫人笑道:“这么贵重的手镯,也不知扔起来的手感如何?”说着,谢绾手一甩,模糊间,众人只见一个不明物体迅速飞出了大厅的门口。
谢夫人面色一惊。
那可是她们谢家时代相传的手镯啊!居然……居然就这么被人给扔了?
“呵呵……”把对方一惊一乍的表情看到底,谢绾用袖口掩笑,“大娘莫惊,刚才是绾儿再跟你开玩笑来着,喏,你瞧,这手镯还好好地在这里呢。”谢绾摊开如玉素手,像变戏法似的,那只本来应该被扔出府外的手镯又回到了谢绾的手里。
这简直就是在锻炼众人的神经嘛!
谢绾把手镯递回谢夫人的手心,“大娘,这只手镯太贵重了,绾儿我实在消受不起,我看大娘还是另觅良媳吧。”谢绾神色跟着黯了黯,显然是装的。“算绾儿我福薄,配不起二哥……”
到底是谁配不起谁啊?
谢绾这句话实在够狠,既讽刺了对方,又加重了对对方的打击,可谓是,不留任何情面。
“对了,绾儿就要走了,在离开前,绾儿有一件礼物要送给大娘。”
谢夫人顿时有一股很不好的预感。
谢绾朝厅外招了招手:“喜儿?”
谢夫人大惊,她居然还活着?
喜儿压着一个五花大绑的男人进了大厅,时不时还踹了踹男人的屁股。
喜儿调皮地吐了吐舌头道:“嘻嘻,小姐,人我给你带来了。”转而眉目一挑,对着谢夫人冷哼一声。
那男人一见谢夫人,连滚带爬地挪到谢夫人的脚下哭喊:“夫人,救命啊!”那人是魔鬼,他不想死啊!
这时候的谢夫人已经没了一丝笑容,她的手心沁出汗,面色微微苍白。谢苏卿被谢绾的举动弄得一头雾水,不知道现在究竟是何种状况。
谢夫人一脚把男人踢开,苍白着一张脸问:“这人是谁?把一个陌生人带回谢府,绾儿你这是何意?”
见此,男人惊恐地瞪着谢夫人,忽而用挣脱出来的一双手,死命地拽着谢夫人的脚跟,像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般。“夫人,是你让我们兄弟干的,你不能过河拆桥,见死不救啊——”
男人突然倒在地上没了声响。
谢绾卸了男人两只手臂的肋骨,那人自然是晕过去了。
谢绾面不改色地收回手,灿烂地笑,“这人居然敢诬陷大娘?简直是可恶至极!大娘不用担心,刚才只不过是他对大娘诬陷的一点惩罚,如今绾儿把人交给你,任凭大娘处置。”送官还是杀人灭口,她可是很“好心”地把人还回去了。
不理会谢夫人惨白的脸色,谢绾继续温婉地笑,“大娘你放心,在谢府的十几年,你对我和喜儿的‘照顾’,绾儿铭记于心。待我回来后,绾儿会好好‘报答’大娘的照顾之情的。”
谢绾说到“照顾”和“报答”这两个词时,咬字咬得特别重。
说完,谢绾和喜儿随后笑着离去。
这场女人之间你来我往的战争,谢绾完胜,谢夫人完败。
离开谢府的马车上,喜儿好奇地问:“小姐,我们为何不告发夫人?”反而要把证人交给夫人处置?
谢绾笑着反问:“喜儿以为,箭在弦上,是引而不发来得可怕,还是射出去的可怕?”
喜儿答道:“自然是箭射出去的可怕。”
谢绾摇头不语。
那箭一旦射出去了,就表明有了个结果,但如果箭在弦上却引而不发,对方把箭头对着你,你却不知道什么时候那箭头才会射中你,为此,你须得时时刻刻提心吊胆防这防那,这才是最可怕的。
谢夫人整日担惊受怕,却不知道谢绾会何时来报复她——这比任何报复都来得可怕。
(瓦觉得自己好啰嗦,好在,女主终于‘滚’出谢府了。)